第2章 【露馬腳】

卿雲殿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廣南衛指揮使郭定榮的庶女郭燕娘拿著一樽酒,湊到盛裝打扮的孟葭面前:“咦,郡主呢?該不會是見你風光,不高興走了吧?”

郭燕娘說的正是年年,今兒壽星孟葭的姐姐,順寧郡王唯一的嫡女,福襄郡主常嘉年。

福襄郡主生得冰肌玉骨,清麗絕俗,被好事者奉為廣南第一美人。性子卻與仙子般的容貌南轅北轍,孤高乖張,和孟葭雖是姐妹,向來不和。

幾個和孟葭交好的貴女時常為孟葭抱不平:福襄郡主除了投胎投得好,再加一張好皮囊,其它有哪點比孟葭強?

論性情,福襄乖張倨傲,目下無塵,孟葭熱情討喜,寬容體貼;論行事,福襄心狠手辣,人人厭惡懼怕,孟葭心地善良,人人稱道;論婦德,福襄不喜女工,只愛遊樂,孟葭針黹出色,學識淵博。

容貌上,孟葭生得雖比不上姐姐,也是個標致的小美人,鵝蛋臉,新月眸,膚若凝脂,肌膚微豐,笑起來嬌嬌憨憨的,十分可人疼。

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孟葭這般好,雖不過是郡王府庶女,卻早早就被京城長樂侯府看中,定為世子妃,只等明年十六歲,便要完婚。

這會兒,聽了郭燕娘的猜測,孟葭正色道:“燕娘休要誤解,姐姐今兒為我高興,在幾個姐妹的勸說下多喝了幾杯酒,想是不勝酒力,去歇息了。”

“為你高興?”郭燕娘冷哼,“她有這麽好心?我看是好不容易有了門好親事,高興壞了吧。”

福襄郡主雖然身份高貴,美貌動人,卻眼高於頂,又有高傲乖張名聲在外,十六歲了還沒能定下親事,順寧郡王一直為此愁眉不展。

幾天前,事情出現了轉機,當今延平帝胞弟臨川王的世子段琢不遠千裏,親自上門求親。整個靜江府為之轟動。

延平帝無子,臨川王世子是和他血脈最近的子侄,也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人。更勿論世子本人文武雙全,姿容絕世,能嫁給他,真真是直上雲端,通了天的福氣。誰不羨慕福襄郡主的好命?

郭燕娘酸溜溜地道:“若不是你沒能托生在王妃娘娘的肚子裏,哪輪得到她?也是臨川王府在京城,不知道她的德性。”

孟葭掩住她的口,不高興道:“你再亂說我可要生氣了。我拿什麽和姐姐比?”

郭燕娘不服氣:“你哪裏比她差?我就是心疼你,她要真嫁了臨川王世子,以後,豈不還像現在一樣,高高在上,想怎麽欺負你就怎麽欺負你?”

孟葭面上閃過黯然,口中道:“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才怪。”郭燕娘恨鐵不成鋼,“不是我說你,你這性子怎麽像面團兒一樣……”

說話間,一個侍女悄步走近,附耳對郭燕娘說了幾句。

“此事當真?”郭燕娘眼睛一亮,拉著孟葭道,“走,我們去看熱鬧。”

孟葭詫異:“什麽熱鬧?”

郭燕娘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你的造化來了,有人看見郡主……”她掐住話頭,一臉幸災樂禍,“算了,口說無憑,你跟我去看就知道了。”

客院。

年年暗咒一聲,眼疾手快,拉起被子擋住自己,還下意識地為男主也遮了遮,避免了春光外泄,這才擡眼看去。

門口站著一群錦衣華服的少年男女,一個個都呆若木雞地看著屋裏的情形。

空氣中的尷尬仿佛已凝成實質。

對面,一個嬌嬌小小,穿著粉色掐腰窄袖織錦褙子,蔥綠刺繡馬面裙的嬌俏少女忽然憤怒地叫了起來:“你,你們,好不要臉!”

沉寂被打破。被郭燕娘拉著匆匆趕來,站在人群最後的孟葭回過神來,上前勸說道:“瑩姐兒,你冷靜些。”隨即低頭撿起腳邊華麗異常的大紅鳳穿牡丹廣袖流仙裙,面帶擔憂,柔聲開口道,“姐姐先把衣裙穿上吧。”

瑩姐兒冷笑:“我怎麽冷靜?她明明知道我馬上就要和聶大哥定親了,還做下這等事來。她對得起我,對得起段世子嗎?”

話音未落,一道溫煦動聽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誰對不起我了?”

瑩姐兒回頭,眼睛一亮:“段世子。”

那人微微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一只宛如白玉雕就,骨節分明的手朝孟葭伸去:“給我吧,你們先出去。”

孟葭不敢違拗,將廣袖流仙裙遞給他,拉著不甘心的瑩姐兒,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那人向年年看來。

年年望向他,微微晃神。原因無它,他生得實在太好了,濃密的秀發色澤如墨,雪白的肌膚宛若牛乳,修眉如畫,星眸含光,只那樣含著淺淺笑意地站在那裏,便如芝蘭玉樹,氣度高華,叫人不敢輕褻。

她眼眶發紅,委屈地喚道:“段琢。”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她已經行過納采之禮的未婚夫,臨川王世子段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