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傳位(第3/5頁)

而他身邊,滿身插戴隆重,仿佛時刻準備著上朝的皇後,脊背一繃。

自從前幾日陛下夜間看折子時忽然倒下,太子便從被軟禁的東宮裏出來了,連同同樣被軟禁在鳳藻宮多日並已經癱瘓的皇後,也就這麽忽然便好了,誰也不知道她怎麽好的,但是能在皇宮屹立多年不倒的人,有那麽一些他人不能知道的本事,並不足以之為怪。

德妃向來不理事,太後也是一向只在她的香宮裏。宮裏好像只有皇帝會理會這些,皇帝一旦倒下,自然是皇後太子為尊。

珠簾晃動,轉過身量修長的人影,一進來,滿殿的人都覺目光如洗而心頭一懾,急忙低頭跪拜。

太子還捏著碗邊的手微微一緊。

老三已經幾年沒出現在皇宮,居然對這些奴才還有如此威勢!

燕綏卻不看任何人,連太子和皇後怎麽解禁都懶得理會,目光只落在榻上的人身上。

他回到東堂,本要折轉向湖州,卻在半路上接到急報,說陛下病重,去遲了怕是見不著最後一面,他微一猶豫,終於還是轉了向。

此刻殿上,榻前,見那一向慈和的父親,形容枯槁,氣若遊絲,閉著眼睛,若是不仔細看,都看不出胸口起伏,明顯已經油盡燈枯。燕綏上前兩步,又停住,聽得太子輕聲道:“……父皇先前還好,還能勉強理事,這幾日總斷續昏迷……不過老三,你還知道回來?”

燕綏對他質問語氣置若罔聞,只一瞬不瞬地盯著皇帝的臉色。

太子抿了抿唇,看了皇後一眼,皇後拍了拍他的手,轉頭慈和地道:“老三既然回來了,一路風霜,也是辛苦。只是聽說你是從海邊回來,想必是回去了你的師門,你那師門多奇藥,你可有什麽靈藥,趕緊拿出來,救救你父皇。”

李相和單一令兩位重臣也在,聞言都希冀地擡頭。

燕綏依舊不看她,淡淡道:“藥需對症。隨便拿出來,用了好也罷了,用了若不好,你兩人正好可以說我弑父。這法子挺好。”

太子和皇後霍然變色。

宜王行事向來狠辣不留余地,但往日也多懶得計較,幾年不見,如今卻像連那層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了。

殿內氣氛幾乎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燕綏又淡淡地道:“陛下身子雖然一向不大好,但是我走的時候,明明並無大礙。怎麽就兩年便衰弱至此?又是因何忽然倒下的?太醫院的脈案呢?之前的飲食呢?用具衣著等等所有呢?都查過沒有?”

太子勃然變色:“你什麽意思!你是在暗示陛下是被人暗害嗎?”

“太子殿下誤會了……”燕綏一笑,“我不是暗示,我是明說。”

太子氣得險些一個倒仰,燕綏又一笑,有趣地瞧著他:“我便是明說又如何?陛下忽患重疾,為人子者有所查問,豈不是題中應有之意?太子為何如此憤怒?”他對著太子微笑,輕輕道:“……又不是說你是兇手。”

最後幾個字說得又溫柔又親切,太子卻聽得渾身一麻。

李相和單一令對望一眼,都在心中搖頭。

眼前這位東宮之主,城府氣度,心機謀算,給宜王提鞋都不配。

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

氣氛正僵凝,遠處隱隱又傳來傳報聲:“……神將林擎到——”

燕綏目光一縮。

“林擎回京了?”

李相垂目道:“是,回殿下,陛下病前,正好下旨,召神將林擎回京述職。陛下說,近年邊境尚算安定,林帥多年未歸,也該回來休養幾日,見見天京風物。並特旨允許林帥攜帶近衛,以示恩寵。”

燕綏目光又縮了縮。

單一令忽然道:“殿下與林帥也多年未見了,正好今日景仁宮遇上,也便……”

燕綏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方才本王提到了陛下這病得蹊蹺,要查問之前脈案和當時陛下飲食用具等諸事,此事緊急,耽擱不得,本王這便去辦了。”說完也不待眾人回答,轉身便走。

他這一出來得突然,眾人愕然,太子轉頭去看皇後,皇後神色猶豫,正要開口,忽然榻上人咳嗽一聲,又一聲。

眾人都驚住,永裕帝已經好幾日未曾發聲,都急忙去看。

燕綏腳步一停,但依舊沒有回頭,隨即又擡步。

然而此時,被眾人圍住的永裕帝,忽然嘶啞發聲:“老三……”

燕綏腳步又一頓。

“綏兒……”

這一聲更低,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帶著油盡燈枯之人獨有的虛弱。

燕綏手指一顫。

這稱呼暌違二十余年。

依稀還是三歲之前,父皇這麽喊過他。

那時候他不得母妃喜歡,林飛白也進了宮,得母妃全心寵愛,他這個正牌皇子,倒像個添頭。皇宮中人最勢利,眼見著便怠慢了他,還有一次,太監送來給他盥洗的水是冷的,正巧被父皇撞見,那個小太監當即被打死,而父皇當著眾人的面,把他抱在膝上,喂他吃了一盤花生,喊他“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