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嫁我樂不樂意?(第3/4頁)

兩人連忙起身感謝。玉城郡守李不愁名不愁,卻天生苦相,皺著個倒八字眉,點著細潔瑩白的茶盞:“玉毫金針雖然正當季,產地蘭水縣第一批貨還沒送到湖州,更不要說最偏的玉城郡,下官今日能嘗到這一口,還是托賴了刺史大人的福分。”

白林只欠身笑笑,簡單地道:“大人有心了。”

眾人面色各異,各自喝茶。

一個名字,一片茶葉,便是連環下馬威,刺史大人夠深沉。

這是告訴他們,我人還沒到,已經把你們摸個底兒掉了。

今天發生的事,在場的人都已經聽說了,刺史大人看著嬌怯怯粉團團一個女子,行事卻真如傳說中一般,外柔內剛,連消帶打,湖州這一層層的絆子,她擡擡腳就跨過去了,定王殿下張開手臂攔著,也最終只能灰溜溜走開。

文臻喝的是蜜水,茶葉和資料,是某一日打開房門,放在門口的,想必是燕綏的贈與,殿下的消息網向來不是她能比,她也就笑納了。

想到那些分外細致齊全的資料和此刻很難拿到的茶葉,她心間湧上一層暖意,蜜水入喉分外甜。

室內一片安靜,官兒們不管心裏什麽算盤,暫時都只能安分下來,眾人寒暄幾句,文臻拿出一個折子來,笑道:“本官剛到湖州,對這位王別駕實在是不甚了解,也不知道這人平日官聲如何,今日所遇江湖撈及刺史府擴建,州學鬧事諸事,其人到底是主使還是只是有些誤會,其中另有關竅……”

眾人忙道王黼此人本就專政好權,跋扈剛刻,別駕本就有“半刺史”之稱,自從前任刺史離開湖州,新任刺史尚未到任,別駕大人代為主政湖州,這些事宜自然都是他主使,眾官都被蒙在鼓中雲雲,自此免不了又揭發了王大人不法事一二三,所謂破鼓眾人捶,大家越說越痛快,但有什麽隱患都往王黼頭上推,文臻那邊蘇訓一直默然在記,他竟有一手速記的好功夫,音落字成,一句不漏,完了拿過來給文臻和張鉞看,兩人都點頭,文臻道:“好了,請各位大人錄名吧。”

眾人嗆住。齊齊擡頭看上座。上座的刺史大人笑得甜蜜,“諸位撥亂反正,勇於檢舉原湖州別駕王黼倒行逆施謀害觀風使蔣鑫及湖州刺史一案,本官已經具折呈報朝中,諸位大人如此深明大義,自然要昭明於朝堂之上,簡明帝心才是。這折子後面,就請諸位大人,與我一同簽名吧。”

蘇訓捧上折子,又有小廝筆墨伺候,眾官員面面相覷,沒想到刺史大人行事如此毒辣——方才他們把罪責都推給王黼,來日王黼受審,聽見這個折子的內容,知道眾同僚落井下石,豈不要怒極反咬?本來王黼指望人救他,還會一人頂著,如今大家全部具名,他豈不會破罐子破摔?

再者大家為官多年,誰在朝中都難免有個派系,如今和刺史大人聯名上折,這本身就是個態度,到時候又要惹人猜疑,難以解釋。

再再者聯名上了這個整王黼的折子,就被粗暴地綁在了刺史的船上,以後要想整刺史,一旦被逮住,翻身的機會更小,畢竟首鼠兩端更為人不齒。

眾人心中螯螯爪爪——這個女刺史不按常理出牌,好生難搞。

筆墨久久無人動,黃青松猶豫很久,期期艾艾地道:“大人,這簽名……”

文臻慢慢喝茶,從茶盞上飛起眼眸看他:“怎麽,不想簽?是舉告內容不實,所以不敢簽?”

“不,不是……”

“是舍不得王黼,所以不想簽?”

“不,不是……”

“是這事兒裏你自己也有一份,所以不能簽?”

“不!不是!”

“是你不想和我這個刺史的名字出現在一張紙上,所以不願簽?”

“不不不,不是!”

文臻茶碗一放,身子向後一仰,笑吟吟看著他:“既然都不是,那麽黃治中打算拿什麽理由拒絕呢?拿城門口你親自花樓迎接本官的交情嗎?”

黃青松擡頭,迎上她目光,張了張嘴,卻最終沒能說出話來。他在文臻眼睛裏看見的只有笑意,卻能感覺到後背的冷汗一滴滴地滲出來,在這初春微寒的深夜裏,每顆都徹骨鮮明地印在脊梁上。

他拿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對面,有人對他看了一眼。

有了開頭,就有了接續,有人還算爽快,有人磨磨蹭蹭,但最終都簽好了,時間也已經走到了深夜,遠處更漏聲聲,這湖州第一次大員齊集的會議,竟然一直延續到了深夜黎明交替之時。

最後一位簽名的是典學李從正,這位端端正正寫下自己的名字之後,似乎還想欣賞一下自己的字,拿在手中,就著旁邊小幾上的燭火看著,蘇訓站在他身前,恭恭敬敬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