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 春心碎(第2/3頁)

她在感情上,並不喜歡外露太多。

長針就是那種毛衣針,還做了幾對鉤針,厲笑看見,也各自要了一副去,文臻衷心希望易人離有朝一日能穿上勾花毛衣。

千層底布鞋穿著舒服,做起來卻麻煩,文臻納了一陣子,忽然聽見身後有響動。

她以為是燕綏,一轉頭卻發現又是張洗馬。

張洗馬名叫張戟,挺金戈鐵馬的一個名字,性子也挺剛,人看起來卻是清竹一樣,俊直卻脆弱,此刻這竹子因風搖擺,看上去像在激動。

文臻正在想他激動個啥,就聽見張洗馬夢幻地道:“這鞋……”

文臻下意識舉了舉手中的鞋底,一看就是男鞋。

張洗馬越發激動了,“這鞋是……”

此刻他心中濤急浪湧,萬聲喧囂,都是情意有所呼應的激越之聲——這山間精靈,倏忽來去,卻每夜和他相見,顯然和他一般,對這溪邊相會也有所期待。

而她在溪邊等待並納鞋底的姿態,不知怎的和他記憶中母親臨窗縫衣的剪影重合,瞬間便扣緊了“溫柔、賢淑、婉約”之類的屬於仕女淑女的詞兒,也是他心中最美好的詞兒。

張洗馬年紀不小,還未成親,並不是沒人說媒,他的座師,李相便曾有意許孫女於他,但張洗馬對京中嬌生慣養意態驕矜的小姐敬謝不敬,從來想要的便是那既樸實又柔美,既天然又成熟的真正淑女。

如今他看著那鞋墊兒,心灼灼熱了起來,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

他上前一步,想起了什麽,急急地在袖子裏伸手掏,又在腰間摸索,這才發現別說信物,一文錢都掏不出來。

文臻愕然看著他,心想莫非看上了我精絕的手藝,想要出錢買?

再低頭看看自己的疏影橫斜針腳,糊塗糾纏亂線,頓時打消了這個偉大的猜想。

忽然一個人走過來,輕巧越過了張洗馬,走到她身側,低頭笑看那鞋墊,道:“針腳比上次有進步。”

文臻見是燕綏,下意識嗤地一聲。

但這樣的態度越發顯出隨意和親熱來。

張洗馬如遭雷擊。

他癡癡地站在那裏,看著那個忽然出現的看不清臉的男人,對他的山間精靈說了句話,那少女擡起臉來,月光下翹起的嘴角一彎如鉤。

男人牽起少女就走,經過他時微微掀起袍角,靴子一閃而過,張洗馬懵懵的,並不明白他的意思,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給他看,鞋墊兒大小和對方靴子一樣,是做給對方的。

張洗馬臉上火辣辣的,好一會兒才慢慢轉身,拖著僵硬的步子挪回去,走了幾步忽然反應過來,方才那兩人,是進院去了?

那姑娘不是山間精靈,是這院子裏的人?

張洗馬怔怔立在風中,捧起自己碎成八佰瓣的心,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

後來的幾天,半山小院的人們,尤其是女性們,都發現張洗馬頂著一張臉色白白眼圈黑黑的臉,用一種極具搜索力度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搜來搜去,好像想要搜出那臉皮底下另一張臉來。

不過他搜遍了所有女子,唯獨漏過了扈三娘。

文臻給他送藥的時候,他還是把眼光從她頭頂上飄過去,多看一眼都懶得。

文臻忍笑走了,也不理他,等他傷養好了,看燕綏怎麽安排吧。

至於從他那弄走的小冊子,上面記錄了一些事宜。張洗馬是個光風霽月的人,也是個敬業的人,他自做了東宮洗馬,便覺得要照管好太子一言一行,因此太子上至上朝,下至起居,交朋喚友,日常喜好,這本子上都有記載。

這些記載乍一看沒什麽,但因為巨細靡遺,很快就能看出太子日常的交往,銀錢花用支出,以及有些日子的行蹤和有些言行的問題,另外裏頭還夾了張洗馬就這次太子私下攜帶家眷同行剿匪,不禁女色且放縱宮人挑釁西番王女引發事端的事情,向陛下一一說明的折子。

如果結合這個折子,再回頭看那冊子裏記的內容,就能發覺太子在天京的賢名,也經不起推敲。

再細細追索可能還會扯出更多東西來,所以文臻不會把冊子還給張洗馬,這東西他懷璧其罪,還想再死一次不成?

張洗馬再也不去溪邊了。

君顏也不敢半夜出門洗頭了。

文臻的日子恢復平靜,日常練功,踏青,種菜,燒菜,去四聖堂幾回,那位慧娘原本對她的藥半信不信,如今態度越來越好,連帶鳳翩翩對她也有了改觀,繳納錢糧的事兒也不提了。

她又遇見蕭離風幾次,不過淡淡談幾句,聽他說大當家閉關,二當家出門巡察了,至於四當家,這山上就好像沒這個人一般,沒人提。

今天文臻照樣去了四聖堂,和之前不得召喚不能去不同,這回是慧娘請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