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 殺王(第3/4頁)

文臻燕綏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喊了你們這麽久的哥哥姐姐。”易雲岑指著自己馬上的行囊,語聲漸漸悲憤,“現在行囊裏還有你們送的娃娃,然後,在那些我以為同舟共濟的日子裏,在我們一直護著你們,幫著你們的時候,你們一直在搗鬼,破壞,欺騙,殺害,最後毀掉了半個長川城,把祖母和我逼到退無可退。”

易秀鼎垂著眼睛站著,這樣就沒人看見她睫毛尖上閃爍的淚光。

易雲岑又看向燕綏,看了半晌,失望地道:“我以前一直崇敬你,愛戴你,我到處搜集你的話本,聽關於你的所有故事,質問所有詆毀你的人,夢想著以後有機會見你一面……現在我見到你了,原來我早就見到你了,而你……”他呵呵笑一聲,“……我現在只為我說過的每一句敬慕你的話而後悔……”

燕綏剝了一排整整齊齊的瓜子,排在一塊瓦片上,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他人對他的愛也好,憎也罷,都只是他人自己的狂歡,與他何幹?

世人為不相識的人投注精力和喜愛,卻不甘於寂寞,妄想得到同等回報,憑什麽?

易雲岑仰著臉,聲音在漸漸冷寂的夜風中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他的臉有些白,眼下似乎有隱約的兩道淚痕,看起來更顯得稚嫩。

這一刻的沉默令人尷尬,像巨石投在了空處,半晌,文臻嘆息一聲,道:“易公子,道不同不相與謀。”

“好一個道不同不相與謀。”易雲岑咬牙,伸手到行囊裏,摸出那個娃娃,娃娃太大,因此他只帶了裏面的兩層,半個手臂大小,他似乎不舍地撫摸了一下,忽然大聲道:“還給你!”擡手一扔,娃娃砸向燕綏文臻。

文臻注視著那娃娃。

仿佛還是當初小鎮上,門檻上迎面相撞,他送了她一只珍珠小兔子,她給他買了一個大大的套娃。

不是所有的禮物都有回響,不是所有的美好都永久留藏。

到最後面具撕裂,彼此都看見對方一張冰雪之顏。

燕綏一直閉目養神,忽然一揮衣袖,道:“接著!”那娃娃便以原先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

易雲岑咬牙看著,眼看那娃娃要墜落地面,最終手一招,將娃娃又收回手裏。

他捏緊了娃娃,手指的骨節青白。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雪了,雪花很大,一片一片晶瑩地貼在黑樹青瓦上,不一會兒,天地間便一片濛濛之色。

百姓們鬧了一晚,多半也累了,扶老攜幼地散開,一起回去的還有那些自幼從軍的子弟們。

那些焦黑與鮮血,漸漸被一片白色覆蓋。

那些人離開時,都沒有多看這邊一眼。

易家僅剩的幾位高層,注視著自己的子民漠然從身前走過,像注視近半個世紀的統治終於在眼前落幕。

榮華與權勢,像雪花在卷風中收束,再頃刻碎去。

厲以書帶著護衛們,遙遙地守衛著這裏,並沒有接近。

文臻和燕綏坐在高處,袍角和裙角在風中飛揚卷纏在一起。

半晌易雲岑低頭,短促地笑一聲,道:“我懂了。我會好好做這個家主的。我就一個請求,祖母年紀大了,不能再長途跋涉,也渴望落葉歸根,易家大院,希望能留下一個小院,生與死,我們都還想留在這裏。”

燕綏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卻忽然道:“段夫人,你說要交出屬於易家掌控的一切。但是你離家多年,易家高層又幾乎損失殆盡,那些印鑒鑰匙暗號密探等等,你從何得知?”

段夫人擡起眼,隔著風雪看他一眼,慢慢道:“是啊。殿下說的有理,但是殿下還是弄錯了一件事,我和易勒石總歸多年夫妻,他藏的東西,我自然拿得到。”

她微微偏頭,對易雲岑道:“雲岑,去我的馬車裏,門簾往下一抽,打開試試。”

易秀鼎就站在轎子旁,她卻吩咐易雲岑,易秀鼎眼底閃過一絲受傷,橫跨開一步。

易雲岑轉頭看看轎子,想了一下,走過來,彎下身,伸手抓住門簾。

段夫人走過來,伸手道:“不是這樣,你斜一點……”

“嗤。”

寒光在飛雪中依舊不可被遮掩,一亮如驚虹。

然後再帶出一道血虹。

易雲岑的身體一僵,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彎身斜站著,扭過頭,艱難地看著自己的肋下。

那裏一個血洞飚出仿佛無窮無盡的血。

血噴射在雪亮的匕首上,匕首上倒映段夫人平靜的容顏。

易秀鼎:“!!!”

範不取:“!!!”

幾乎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可置信。只有高處,文臻忽然握緊了燕綏的手。

燕綏冷冷哼一聲。

易雲岑年輕的臉整個扭曲了,死死盯著慢慢抽出匕首的段夫人,那一刻他眼神如蛇,說話也像蛇一樣嘶嘶漏著風:“……祖母……你……你和朝廷做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