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選婿(第七更)

獵戶小屋內,文臻一直仰著頭,話說完,淚水也就幹了。

不知何時,那邊的好戲似乎也停了,院子裏恢復了安靜。

文臻低下頭,將燕綏的手放進被子裏,手上的傷痕已經開始愈合,那些刺尖看樣子不會留下痕跡,這是個好兆頭,預示著他的身體在自動運轉著治愈自己。

她忽然停住手。

外頭,窗下,有輕手輕腳的腳步聲,還有舌尖輕輕舔上窗紙的聲音。

不用看也知道,有人來偷窺了。

她站起身,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水,推開窗,將水潑了出去。

窗下傳來一聲尖叫,桃花衣衫不整地跳起來,一邊拼命抖著身上的水,一邊大喊,“你幹什麽!你幹什麽!”

文臻瞧著她——偷窺的人還能這麽理直氣壯還真是一個奇葩。

“哎呀桃花嫂子你怎麽在這裏?”她一臉訝然,“這半夜三更的,小心凍著。”

被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的桃花哆嗦著,好半晌才抖抖著道:“我!我如廁路過而已,你好端端地潑水做甚!”

文臻更驚訝了。

“我給夫君擦完身倒水啊,怕開門聲音太大吵著了牛哥和嫂子,這才開窗倒水啊。”

她把“吵”字說得聲音極重,奈何那位根本聽不懂,桃花憤然把袖子一甩,道:“滾滾滾,住我家還敢潑我水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

大牛趕過來,急忙把她往西間拉,一邊紅著臉和文臻道:“別別別和她計較……”

文臻笑笑,看著桃花罵罵咧咧被拉進去,哐當一下不知還砸了什麽東西,好一會兒才安靜了。

她在窗前靜靜站了一會兒,開門出去,西間兩個人已經睡了,桃花在打呼,睡夢裏猶自在嘟嘟嚷嚷罵人。

文臻負手立在院子裏,看那一輪冷月如霜,如霜月色下她的臉頰也是一層薄薄的霜色,透著殺氣凜然的冷。

她背在背後的手指慢慢轉動,指上卷草光澤幽幽。

桃花這樣的人,不能留。

一旦有敵人追索而至,她沒有一絲保密的可能,甚至還有可能給她和燕綏帶來危險。

換成以前也就罷了,這種人不過是螻蟻,但現在她受傷發病,燕綏昏迷不醒,總不能因為這種女人,在陰溝裏翻了船。

她走了兩步,已經到了西間的門口。

木板門無聲無息打開。

桃花正翻了個身,把腿架到了大牛的身上,大牛在睡夢中趕緊摟住她的腰,又把她往懷裏緊了緊,生怕她會落到地上。

文臻站在門檻上。

背後是一輪蒼白的月色。

夜風掠起她的發,掩住她烏黑的眼睛。

這一瞬間她忽然想起當初在宜王府內,和燕綏第一次同睡一床的場景。

想起那個睡得筆直,據說在她身邊睡得特別好的人。

愛情不管是什麽模樣,在其中的人都應珍惜。

旁觀的人也無權踐踏。

她站了良久,又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一邊退,一邊在心中苦笑,笑自己心慈手軟。

留下這個桃花,就好比留下一個不定時炸彈。

但是她是來自現代,被法律約束提點了幾十年的靈魂,尊重生命幾乎是本能。

哪怕再危險,還沒有做對她不利的事的桃花,她無法提前下手。

她退到院子中,仰天看月,一聲唏噓。

就當……是為還沒醒來的燕綏積德吧。

屋內,大牛抱著桃花打呼,桃花又大咧咧翻了個身,渾然不知就在方才,自己逃過一次殺劫。

……

文臻回到屋子裏,簡單地擦了個身,和衣在燕綏身邊休息,也不敢深睡,緊緊抓著他的手,手指不住摩挲著他的指尖。

她沒有精力一直在他身邊呼喊著他將他喊醒,但她可以緊緊抓住他,她相信他一定能感受到,知道她在等他。

……

燕綏覺得自己行走在景仁宮前的百丈長階上。

漢白玉的台階不斷逶迤向上,似要一直沒入雲端。

台階頂端,有幾個身影,仿佛是父皇,母妃,還有站在一邊,似笑非笑把玩長槍的林擎。

卻不見他的蛋糕兒。

他並不想上去,想去找他的蛋糕兒,但是腳下卻似被人推著,不得不一步步向上走。

行走間,還不斷有人在身周出沒,時不時飛劍襲來,長槍攢射,他不斷地向前,向前,腳下漸漸積了白骨血肉成泥。

到得後來,每一步都要從厚厚的血泥中拔出腳來,越走越滯重,越走越艱難。

他覺得很累了,想要就這麽停下來,可是刀劍相逼,他不能停步。

等他終於走到可以看清殿上人的距離,忽然看見林擎背後,閃出小蛋糕來。

不對,不是閃出來的,是被人扔下來的,一抹血色浮雲過,他沒看見是誰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