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第4/6頁)

特麽的,深綠葉片,白色筋絡,明明是片青菜葉子啊。

海面上飄來了更多的海怪——船一樣的青菜,浮木一樣的黃瓜,圓滾滾可以騎的大蔥,能躺下一個人的韭菜,兩頭翹的紅白蘿蔔……

眾人都呆呆看著那些仿佛成了精的蔬菜,一時有些無措,直到燕綏的聲音遙遙傳來,“看到木頭知道爬,看見蔬菜就不曉得上了?”

海水裏那些人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往那些青菜蘿蔔上面爬,文臻看著林飛白坐在一個紅皮蘿蔔上,感覺再一次進入了魔幻現實主義劇情。

她是知道燕綏的發春能力的,但是很少親眼見到,有次好像聽德高望重提過,說是大量用這技能也挺耗費殿下精力的,而殿下素來是個懶人。

他先前一直沒有說話,是去發這個春了嗎?

唐家的樓船上是有個菜地,大型遠洋船只上才能有這種配備。她也用龍船壽司注明了,沒想到還能這麽發揮作用。

海面上的人暫時得救,頓時改口剛才對燕綏的責罵,改為稱頌朝廷和皇室,文臻無奈地聽著,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覺得心累。

眼看海面上的人一時沒了性命之危,桅杆上燕綏這才又開口道:“唐公子真是心系黎民,高風亮節。只是唐公子這艘船中船如此精妙,顯然早有準備,非一日之功。那既然知道此行危險,又何必破例延請這些無辜百姓上船呢?”

他語氣淡淡,聲音卻極清晰,在這海面之上傳得極遠,人人都聽得清楚,都覺得很有道理,一時瞪大了眼睛又去看唐羨之。

唐羨之還是那既仙氣縹緲又溫潤醇和的笑意,搖了搖頭道,“在下不敢與殿下鬥口。”

他竟然就這麽不說了,又道:“深秋海水冷徹骨,我與殿下多鬥一句,百姓們便多捱一分苦楚。殿下說什麽,唐羨之都認。只求殿下想個法子,把這些飄零海上的人都安置了。畢竟我們的船不能再救人,否則也便一起沉了。”

桅杆上,燕綏輕蔑地笑一聲,似乎也不想和唐羨之鬥嘴了——太虛偽。

他垂頭看了文臻一眼,她裹著一件厚披風,從高處看下去,露出的臉小小白白,一團精致。隔得遠眉眼看不清楚,但也知道往日總是微翹的唇角一定已經抿緊,彎彎的眉一定微微皺著。她立在那裏,風不動衣角,人也不動。

他一直沒有低頭,只用余光,很清楚地知道她除了一開始第一眼,一直沒有擡頭去看他。

生氣了。

這只甜蜜蜜的蛋糕兒,生氣了。

燕綏的眉毛微微挑起,看著這海面零落的百姓,今日的命令其實也不全是他的意思,父皇給他的信早就做了安排,就算沒有季家,也會有劉將軍的水鬼隊伍作祟,而季家也絕不會顧惜百姓,這些百姓們的下場不會好哪裏去。畢竟這些人的出現是意外,而意外的傷亡,是不會提前被父皇的布置所考慮的。

他利用季家兄弟的矛盾,策反季懷遠,奪取黑甲船的掌控權,趕在水鬼作祟之前,撞斷唐家樓船中心位置,之後便命季家黑甲船停下,至於那些百姓,唐羨之一定會做好人,那就讓他做去,他看過那龍船壽司,就確定了唐家一定有船中船,這船中船一定不會太大,那麽到時候唐羨之要賣好邀名,自然會出手救人,人多船小,給誰上船,不給誰上船,到時候難免又是一場紛爭,利用得好,也一樣能給唐羨之一個灰頭土臉。

政客之間的博弈,本就不計算螻蟻的性命,哪家王權不以白骨壘通天梯?哪家門閥地基之下不壓飄蕩的冤魂?

何況這些百姓,說是普通百姓,但能追逐大家雇船追到海上,多半也是有錢有閑的,幹這麽無聊的事兒,便是為此死了也不過是自己的選擇。

然而最終他還是管了。

因為底下那個體格嬌小,力量卻大的人兒。

她的力量不在體力,而在精神,那力量潤物無聲,悄然侵入,不可忽視。

他穩穩地坐在桅杆上,神色不動,那一片菜地如今都成了巨人的菜園,耗費的精力非尋常可比。

他不說話,唐羨之向來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也便一笑。

文臻心底嘆息一聲,知道以燕綏的驕傲,他有本事把鍋蓋在唐羨之頭上,卻絕不屑於和他在這百姓面前爭功賣好。

“確實,有這賣嘴的時辰,還不如做點事。要起風了。”頭頂上燕綏忽然淡淡地道。

海面上與此同時又一陣驚呼。

仿佛水底出現了海獸,又或者平地起波濤,易銘的小船忽然翻了。

易銘像是早有準備,小船翻了,船底卻忽然伸出兩根鐵條,舉著他平平穩穩一步跨到旁邊一根巨蔥上。

他騎著巨蔥的英姿像騎著一條浪裏小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