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表白(第3/5頁)

一陣寂靜,海風從發間穿過,一直飄到月亮上頭。

今夜薄霧濃雲,憂愁卻未必永晝。

良久才聽見唐羨之的聲音,在這忽然猛烈的海風裏凝而不散,十分清晰,“但有一次,願以一生來彌補。”

“我相信你會彌補,甚至相信你已經彌補了很多次。”文臻慢慢地道,“可是,一生太長了。”

不等唐羨之回答,她又道:“方才你說了我很多好處。這個我也不想辯駁,那顯得太矯情。但是說了那麽多,那些受恩澤的人裏面,沒有你自己。因為你也知道我對你,實在也算不得有多少好處。那麽問題來了……相敬如賓,心有所屬的一生。你確定你真的想要嗎?”

又一陣沉默,風把薄霧濃雲都吹散了,現出裏頭黑黝黝的天來。

文臻不說話,看著對面樓船,只覺心頭繚亂,似那船頭漁網,每個洞都能透過大海靜夜微涼的風來。

此刻對面那樓船依舊燈火通明,流光溢彩,隱約有吹拉彈唱之聲,她記得前幾天這樓船安靜得很,如今這是開禁了。

唐羨之忽然雙手扶住她的肩。

文臻猛然回神,身子一僵。

她仰起頭,想要說些什麽,卻正好將自己的唇送上。

而唐羨之原本也只是想慎重地和她說些什麽,一低眼卻只看見紅唇如花,她雙唇是那種恰到好處的豐厚,便不是故意撅起,也會微微翹著,邀請采擷一般的美妙姿態。

而此時忽然雲霽月開,星光欲流,四面船只流動的光落在她頰上,深深淺淺的陰影裏便顯出濃密烏黑的睫毛撲閃,一閃一閃也似邀請。

他忍不住便心中一蕩,在自己都還未察覺的時候,已經俯下的臉。

文臻眼看面前越來越放大的臉,才驚覺即將發生某些狗血的事。

就在這麽短暫的一霎,她腦海裏還掠過以前和燕綏即將發生某些狗血的事的時候自己做過的事。

然而換了個人,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轉瞬之間便想好了步驟——微笑,後退,說一聲今天天氣真好好困了晚安。

習慣性的微笑剛展開一半。

身後一聲咳嗽。

唐羨之動作一頓,文臻那個笑容便發自內心的甜美了。

她甜美地回頭打招呼,“祖母!”

聞老太太站在舷梯口,拄著拐杖,面無表情,道:“是不是快要下雨了,我這把老骨頭酸痛得很。”

明月亮星之下,文臻笑吟吟道:“我去給您按摩!”

原以為素來八面玲瓏的唐羨之一定會非常自然地說好,那麽今晚這有點曖昧的氛圍就會立即被沖破,然而她沒有聽見唐羨之的聲音,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卻見船頭之下,背光而立的他面容不清,唯眼眸幽黑,似藏了一整座波濤暗湧的海。

她有些悵然,有些心驚,也有些自己都說不明白的無奈,然而此時回頭便是錯誤,有些東西不能給出就不可含糊,一點猶豫都將成為暗示。

她故意將腳步踏重,好掩飾這一刻令人尷尬的沉默,直到她扶著聞老太太上了舷梯,唐羨之也一直沒有動靜。

聞老太太側耳聽著,忽然嘆息一聲,拍了拍她的手。

略顯粗糙青筋密布的蒼老的手落在她細膩的肌膚上,她被那點磨礪的觸感驚醒,聽得黑暗裏老太太幽幽道:“著實是位好男兒。性子其實也適合你。可惜千適合萬適合,總越不過一個情字。”

文臻呵呵一聲,並不想辯駁這個“情”字到底著落在誰身上。

反正連老太太都看出來了,唐羨之那個水晶心肝,不可能不明白。

雖然殘忍了一點,但是欺騙才更殘忍吧?

做一對利益婚姻裏相敬如賓的夫妻,其實也是福氣呢。

老太太聲音困倦,她便問:“祖母不是睡了,怎麽又起來了?”

還那麽巧一個人摸到甲板上?

“是睡了,然後被惡客弄醒了。”聞老太太沒好氣地道,“弄醒我還不算完,一顆石頭一顆石頭地給我引路。我倒要瞧瞧,是哪來的野貓,生怕被人叼了自己看中的老鼠去。”

文老鼠:“……”

牛逼了啊,會曲線救國了啊。

瞧這作風,並不像燕綏本人的風格,八成是哪個負責“保護”她的德容言工吧。

生怕她被占了便宜無法向主子交代?

腦子被門板擠了吧?馬上她就要是唐夫人了,有本事他們蹲墻頭守一輩子?

騙人下罐子希望她離開燕綏的是他們,現在騷擾聞老夫人希望她離開唐羨之的還是他們。

文臻越想越怒從心起,氣沖沖回到艙房,點亮蠟燭,在窗前晃三次,再滅三次。

沒有任何意義。

也不是SOS求救。

她就是想整人來著。

某人和某人那群同樣神經病的護衛一定會看見,看見以後一定會思考。會從動機到動作到時機到燈火的顏色亮度大小都做一個完整的論證的流程……等他們思考完畢,大概天也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