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爆發,往往只在一瞬間。
奚苒甚至沒有仔細經過大腦思考,噼裏啪啦,就將心裏話通通砸了出來。
賀銘遙會出現在這裏,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打擾到了她生活。
這是她的工作、她的同事、她滿懷期待的新生活裏。
不該出現這麽一個“舊人”,讓一切全數崩塌,陷入萬劫不復尷尬鬧劇中。
奚苒一貫處事低調,在大街上、在同事面前,說這種很私人的話,完全不符合她性格。
但她忍不住。
驚訝、委屈、痛苦在倏忽間,從心底噴薄而出,像是水龍頭失了控,怎麽都塞不住。
一定要宣泄出來,才甘心罷休。
在這種離婚關鍵期,賀銘遙找過來,不說因為什麽,顯然就是不懷好意。
泥人也該有三分脾性。
話音落下。
果然,在場幾個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氣氛沉默而窒息。
奚苒不免攥緊了手指。
可以確信,這次,賀銘遙絕對不會再糾纏什麽了。他從來身處高位,最重面子,被人當眾這麽罵上一通、落了沒臉,心裏該恨毒了她才是。
她實在太了解他了。
但與此同時,她心底湧出尷尬感,難以言說,恨不得立刻挖個洞,從水泥路鉆下去,不要見人了。
只覺得從這一刻起,再難面對周遠和歲三。
靜默數秒。
賀銘遙如同她所想那般,眼神裏浮出怒意,冷得似是要將她凍住,仿佛下一秒就會掉頭離開。
然而,他卻佇立原地,並沒有動作。
甚至低聲說了句“抱歉。”
“……”
奚苒愕然。
這與她想象畫面,完全是大相徑庭。
賀銘遙頓了頓,又微微側目,對著歲三和周遠,四平八穩地開口道:“兩位,如果方便的話,麻煩讓我和奚苒單獨說幾句。”
雖是在拜托他們倆,但配合賀銘遙一貫冷漠矜貴氣場,雖說不上頤指氣使,也讓人覺得像是老板在下達什麽指令。
好在,周遠和歲三都足夠善解人意,並沒有介意這點。
他們倆齊齊地將目光投向奚苒。
似乎要等本人來做決斷。
奚苒在憤怒之余,已經被尷尬淹沒——但賀銘遙並沒有當場甩手離開,讓她覺得自己這通火,發得毫無價值。
簡直委屈極了。
感覺到同事問詢眼光,她垂下眼睫,又往後退了一步,離賀銘遙更遠了一些。
兩人之間,距離已經足夠安全。
奚苒這才訕訕開口:“歲三、周老師,你們先去店裏吧。我馬上過來。……實在不好意思。”
歲三見她表情僵硬、似是不願,還想說什麽。
周遠當即將人一把拉住。
“沒問題,你們聊。”
兩人轉身離開。
……
入夜。
路燈光線懶洋洋地照在路上。
遠遠地,奚苒望著賀銘遙,開口:“談談談,還要談多少次才夠?賀銘遙,真的夠了。”
好話壞話都說盡了,離婚這件事,足足拖了一個月多,好像一出滑稽戲,永遠演不到落幕。
發泄了一通,奚苒只覺得心力交瘁,煩得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本以為,因為深愛賀銘遙,離開他這件事會很是困難。但好像也沒想象中那樣困難。
由於他多次出爾反爾、百般糾纏,沒法留個善終念想。
愛意磨盡的速度,比她想象得更快。
聽到她說話,賀銘遙眼神愈發晦暗不明,冷冷地注視著她面容。
驀地。
賀銘遙怔了怔。
雖然對面女人一直垂著眼,但他依然能看到,奚苒眼眶發紅、眼裏泛出一絲水色。
她哭了嗎?
在哭什麽?
賀銘遙有些詫異。
明明是他被她亂七八糟地大吼了一頓,她怎麽就哭了呢。
只是,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
賀銘遙往前跨了一大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一些。
抿了抿唇,他刻意放軟語氣,開口道:“奚苒……我給你買了花。”
奚苒在心裏嗤笑,“不用了。”
“……”
賀銘遙心上傳來一陣刺痛感。
說不出理由,他只能追問:“剛剛那些話,是真心話嗎?奚苒,你以前說你很愛我……”
怎麽就不能是愛人了呢?
奚苒覺得,跟他溝通,實在是太過於困難了,居然需要一遍又一遍老調重彈。她苦中作樂地心想,也怪不得賀銘遙不愛說話,若是在三年前,他就這樣,自己可能早就不耐煩了。
“是不是心裏話,你聽不出來嗎?賀銘遙,沒有什麽事情是一成不變的。你以前那麽愛孔熙,愛到她差點和自己家族對著幹,也不是說變就變了?憑什麽你就覺得,我會一成不變呢?”
奚苒諷刺地笑了笑,仰頭,和他對上視線,“承認吧。你一直只是在享受我的愛、滿足自己的不靠譜,別人都嘴碎說我高攀你、倒貼你,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嫁給你,我就覺得自己能心滿意足。但是,我是人啊,又不是什麽動物、寵物、什麽花瓶瓷器,我也有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想法,也會感覺到難受啊?你在乎過嗎?你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