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棉花糖

當夜,燕淮遠離繁華街區,獨自走進了一家位置偏僻的湯店。

已經這個時間段了,店內空蕩蕩的,只有靠窗的座位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年輕男人的面前放著一只熱氣騰騰的瓦罐,而他正在慢條斯理地喝湯。

“來了?”他朝燕淮很自然地招了招手,語氣隨意,“坐吧,要喝哪種湯?我請客。”

燕淮在他對面坐下,垂眸掃了一眼湯單:“金菇鮮蛤湯。”

“呦,你挺會點,這道湯鮮味可濃了,是他家的招牌湯。”

燕淮似笑非笑:“才二十歲的年輕人,就已經這麽注重養生了嗎?”

“因為我父親很注重養生,他總說養生不是中老年人的專利,我長年累月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習慣。”

“原來如此,甄先生言之有理,我受教了。”

沒錯,此刻與燕淮同桌而坐的男人,正是魔術師甄遠的獨子,甄昱。

甄昱笑了笑,看向燕淮的眼神別有深意:“剛才和你通電話時,我聽你那邊的環境熱熱鬧鬧,是陪你的小青梅去西街看花燈了?”

“是。”

“到底是懷春少年,總喜歡搞這種浪漫的調調。”

“要不是碰巧去了西街,我倒還沒發現,甄先生你上次的計劃,貌似有點過火。”

“哦?怎麽說?”

燕淮神色微沉:“初八那天,港城魔術俱樂部突然斷電,水下逃生的魔術彩排出了事故,是你的傑作吧?”

甄昱並不遮掩,反而有點得意:“當然是我,只可惜計劃不太順利,但也算給了關子烈那小子一個教訓。”

“……要是計劃順利進行了,關子烈可能會直接溺亡在水下,你是這麽打算的?”

“那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與我無關。”

“甄先生,你這是殺人!”

“噓,我的好弟弟,說什麽呢?”甄昱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聲,隨即把剛端上來的瓦罐湯,不緊不慢推給了他,“我當天沒有到達現場,也沒參與彩排,俱樂部的監控都沒開,無憑無據,誰也不可能查到我這裏,你可別在公眾場合隨便潑我臟水。”

“……”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我算計關子烈,你生什麽氣?於公於私,於情於理,你都不該對他懷有憐憫之心吧?”

燕淮臉色鐵青地沉默著,半晌才道:“初八那天斕斕也在現場,她去水下救了關子烈——你這麽做,差點把她也害了。”

甄昱了然:“敢情是那姓唐的小丫頭破壞了我的計劃?”

“幸虧她破壞了你的計劃,否則你從此就背上一條人命了。”

“背人命是什麽新鮮事嗎?關肅身上不也背了你父親的人命?燕淮,你太仁慈了,你該認為他所獲得的一切懲罰都是報應。”

“但是……關子烈並沒犯什麽錯,你想害死他,未免太惡毒了。”

“父債子償,這道理你不懂?”甄昱極少有這麽耐心的時刻,他幾乎是在對燕淮諄諄善誘,“你仔細想一想,要報復關肅,最好的手段是什麽?就是先毀掉他賴以自傲的兒子,再在輿論上給他施壓,最終令他全線潰敗,露出破綻,我們才有機會一擊得中。”

燕淮看著他,極度猶豫。

甄昱又道:“就算你認為,你父親的債應該記在關肅身上,那你小青梅的那筆賬,總是關子烈惹起來的吧?我當初在魔術俱樂部見過她跟關子烈一起,挺漂亮的小丫頭特別兇,對關子烈百般維護,還敢和我大打出手——她對你和關子烈孰遠孰近,你心裏沒點數?”

“……”

“燕淮,奪人所愛是多麽不地道的事兒,你居然也忍得下去,你到底還要在他們關家那裏吃多少虧?”

是啊,要說他對關肅的恨,恐怕窮盡多少年也消磨不盡。

只是他沒想到,當有朝一日自己終於鼓起勇氣回到港城的時候,卻發現那位曾維系著自己全部溫情的姑娘,已經跟關家的兒子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她當初對他毫無保留的維護,如今已全部給予了別人。

為什麽是關子烈?為什麽一定要是關子烈?

這大概是他永遠跨不過去的一個詛咒。

“好,你要怎麽對付關家,我都不管。”燕淮緩聲道,“但我有個條件,你不能再誤傷斕斕。”

甄昱這次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你啊,太婦人之仁了,你這麽關心你的小青梅,就沒想過,她萬一知道了真相呢?”

燕淮手指一松,盛滿湯的勺子掉在了桌上。

甄昱依然沒有放棄對他的刺激:“別忘了當初她跟關子烈去蓉城的事,是你通知我,後來關肅的□□才能被爆出來;還有這次,也是你聽到了關於初八彩排的消息,我才能設計事故——她一旦知道真相,還會原諒你嗎?”

是的,當時燕淮聽說唐安斕要去蓉城,最終選擇是告知甄昱;而唐安斕和關子烈通話的內容,他也全都轉述給了甄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