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2/2頁)

他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沒有一個人靠得住。

——就連自己的親娘都整日裏琢磨著怎麽利用他,別的什麽人,又怎麽可能對他誠心相待?

可是,後來就有那麽一個人,不顧一切地靠近他,想要給他以光,給他以熱。要把他從冷眼旁觀的位置上,拉到這十丈軟紅裏。

或許,是她太熱情了,也太明亮了,讓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出指爪,慢慢地、慢慢地接觸一下看起來就會灼傷人的陽光。

——好溫暖呀!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會灼傷人。

就當他以為,他能順著這一縷光和熱,慢慢地融入正常人的世界的時候,現實又給了他重重一擊。

——癡心妄想!

嶽家一夕敗落,妻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的光,突然就沒有熱度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害怕。

——自己就會發光的人,尚且會落得如此下場,像他這種蹭光的,豈不是更加不堪?

他害怕了,退縮了,重新又回到了那個自以為安全的地界,再次冷眼旁觀。

然後,他就徹底失去了光與熱的源頭。

後悔嗎?

自然是後悔的。

自責嗎?

從未這樣自責過。

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覆水難收,不外如是。

二皇子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他退縮得太快,田真也不會在絕望中自我毀滅。

自責與後悔包圍著他,幾乎讓他步了田真的後塵。

他不再時時處處警惕小心,他覺得就這樣被人害死了也不錯。

可笑的是,真當他做好了被人害死的準備的時候,那些一直想要害死他的人,卻又都按兵不動了。

正當他茫然失措的時候,一條與他息息相關的消息,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張大人,你確定自己沒弄錯?”

把消息帶給二皇子的叫張貴,是個六品翰林。

張貴是正兒八經的二甲進士出身,但他生性癡迷書畫,之所以考個功名,為的只是不讓自己淪為匠人一流。

二皇子或許沒有別的才能,但在書畫一道上卻頗有造詣。

特別是畫那些凋零蕭瑟之景,情與景渾然天成。

自從張貴在自己一個同僚的書房裏,見過二皇子的一副秋風圖之後,頓時驚為天人,掉進了名為“二皇子”的坑。

還是自己把土拍嚴實,徹底不準備爬出來的那種。

他磨著同僚替他引薦了二皇子,歷時近一載,才從二皇子手裏求得了一個扇面,如獲至寶,輕易不肯示人。

對於二皇子不喜歡人近身、不喜歡外出做客和參加文會,甚至別人踫一下的東西都不會再用了等等的怪癖,張貴是半點都不以為意。

不止是張貴,仰慕二皇子才華的那幾個人,都不以為意。

——哪個大家沒有一點與眾不同的怪癖呢?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只能說,迷弟的濾鏡是厚重的,輕易穿不透的那種。

因著以上種種,二皇子的正妃一屍兩命,令二皇子意志消沉,自我放逐,甚至於生無可戀的消息傳出來。

張貴等人在感慨二皇子情深之余,也都很焦心。

所以,當張貴偶然得知,田家的事情並不簡單之後,就暗暗留了心。

張貴之所以能一心搞藝術,不以仕途為要,就是因為他家裏當官的多,家族昌盛繁茂。

所以說,縱然張貴的性子天真爛漫了些,想要查一些東西,還是有著自己的門路的。

而四皇子的人在發覺張貴在暗中調查田家的事之後,幹脆就把線索牽到了張貴的身上。

張貴雖然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但因著是家裏的幼子,父母寵愛,兄嫂包容,一直不怎麽通事故。

因此,他絲毫都不覺得自己查到的太容易了,一得到具體的線索,就第一時間跑來找二皇子了。

此時面對二皇子的追問,張貴斬釘截鐵地說:“千真萬確!”

然後,他就把自己如何生疑,又讓家裏的誰幫忙調查,又怎樣得到結果說了一遍。

要說張貴天真爛漫吧,二皇子也沒比他好多少。

再加上他如今的心理疾病意外好了不少,連曾經的多疑也去了大半。

所以,張貴對自己的能力有多自信,二皇子對張貴調查的結果就有多迷信。

“原來是他。”

——大皇子呀,他們可算是老冤家了。

原先他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若是不替王妃報仇,他日九泉之下,他該如何面對王妃?

二皇子的目光慢慢變得冰冷。

——有些秘密,埋藏得夠久了,是時候讓它見一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