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卿老矣!(第2/2頁)

齊覃原本是沒想那麽早立太子的。

他還在猶豫。

雖說立儲該優先考慮嫡長子,但三皇子的性格,實在是有點兒不合適。

這孩子看起來高傲,一派目下無塵的模樣。

可實際上,他的心思細膩敏感,又太過心軟。

這樣一個孩子,若是生在一個普通人家,會是一個很好的兄長。

可他偏偏就生在了皇家,還生做了嫡長子。

齊覃並不是不喜歡這個兒子,但讓他把江山交給這個兒子,他又實在是放心不下。

而三皇子不能立,再往下排,就該是五皇子。

可五皇子如今就是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屁孩兒,就是三歲看老,也沒那麽快看出他資質如何。

所以,他就決定先等等。

但他想等,朝中某些人卻不樂意等了。

就比如余尚書。

余尚書是禮部的尚書,頭上還掛著一個太子太師的頭銜。

齊覃做太子的時候,余尚書就是他的老師。

他是看著齊覃長大的,對齊覃心思的揣摩,比一般的朝臣更深。

正是因為看出來齊覃對三皇子並不滿意,沒有立嫡長子的念頭,才令他逐漸生了野心,想要讓自己的外孫做儲君,以便他們余家更進一步。

從山西旱災之前,余尚書就開始謀劃這件事了。

若不是中間遇上了山西大旱,齊覃大發雷霆,沒人敢在朝堂上提救災以外的事,這件事早就被放到明面上了。

余尚書心頭懊惱,也只得按耐住心頭的蠢蠢欲動。

他安慰自己:沒關系,拖的久一點兒也不一定是壞事,正好可以查漏補缺,有更萬全的準備。

但他卻沒想到,拖的這兩個月裏,竟然還有了意外之喜。

——他原本拉攏聯絡的那些官員,竟然在這兩個月裏聯絡了更多的人。

如今粗略一看,朝中自三品往下的官員幾乎都被他們網羅殆盡了。

余尚書又驚又喜之余,內心深處,也生出了幾絲不安。

若是在往日,以余尚書的謹慎,既然心生不安,定然會將計劃押後暫緩,仔細探查的。

但這次的事,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讓他有意無意便忽略了那一瞬的心悸,躊躇滿志地組織安排人手。

由誰當堂提出立儲,又由誰出言附和,誰假意反對又被說服,又由誰把人選引到四皇子身上。

一環扣一環,每一環都是精心的安排。

或許當真是劫數到了,迷了心智。

余尚書機關算盡,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環。

那就是天子本身的意願。

不,或許不是忽略,而是對自己的安排太有信心,覺得只要四皇子眾望所歸,便是天子,也要顧忌百官的意願。

他想的是不錯,齊覃就算再自負,也不能不顧及百官的意願。

因為他還需要底下的人幫他幹活,他再怎麽英明神武,也不可能把全天下的事都自己幹了。

如果底下的人消極怠工,甚至在關鍵時刻給他出幺蛾子,那他的江山,也就要亂了。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齊覃順應眾議,立了太子,但立的卻是元後所出的嫡長子。

也就是三皇子齊桓。

忙活了這麽長時間,動用了所有的人脈,策劃了所有的細節…………

但弄到最後,卻是為別人做了嫁衣。

余尚書自然是不甘的。

但是他甘不甘心,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三皇子占了嫡長的名分,立他做太子,本是最名正言順的事。

從前齊覃硬抗著不立,是因為齊桓本身的性格並不適合做一國之君,齊覃是心疼自己兒子,不想他將來尷尬難處。

但被逼到了這份兒上,齊覃也不介意先拿兒子做個緩沖。

待他騰出手來,先把膽敢勾連逼迫他的那一群收拾了再說。

余尚書很快就被齊覃的一句話給潑得清醒了。

那一天,齊覃單獨召他商議政務。他提了好幾個建議,齊覃都不滿意。

然後,齊覃便滿臉失望地說了一句:“卿老矣!”

余尚書當時就是心頭一震,惶恐地瞪大了眼。

這句話,其實是個套路,從本朝太-祖那裏傳下來的套路。

齊覃的皇考,也就是太宗在位的時候,也沒少用。

翻譯過來,意思很直白:你識趣點兒,自己告老吧!

如果不識趣,那也沒關系。

只要天子在朝堂上稍微露一點兒想要收拾你的意思,就會有無數人像聞見了血腥味兒的鯊魚一般,撲上來將他撕咬殆盡。

因為,朝堂上的高位就那麽幾個,不把他拉下來,別人怎麽能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