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皇帝病了。
重病。
蕭遲第時間就下意識沖出去,他沖得很快,但可惜仍沒及時接住皇帝。
皇帝獨自跪在最上階的高台央,距離頗遠。
“砰”聲悶響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上,額角當即見了紅。
蕭遲急忙奔上前抱起他,“父皇,父皇!”
抹鮮紅順著額角淌下,皇帝微微睜眼看了他眼,也來不及說什麽,就暈厥了過去。
滿場嘩然,在場宗室勛貴武大驚失色,蕭遲已和張太監等人急急扶抱著皇帝下來,送上禦輦,連忙送返紫宸殿。
禦醫飛速趕至。
“諸位殿下,諸位大人們,禦醫如今正在為陛下診脈,擾不得,諸位且請!”
幾名禦醫被太監背著沖進了紫宸宮內殿,張太監來攆人,將三位皇子請了出來後,肅著臉往殿外作了個手勢。
確實不能這麽多人擠在殿內。
於是,除蕭遇蕭逸蕭遲三位皇子,以及宗令平都王蕭睦,還有顏瓊段至誠仇崇等七個皇帝親信及武重臣代表,其余人都退出了內殿,等在陛階下的廣場上。
不停有太監宮女端著熱水湯藥進出,內殿門簾掀起的時候,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諸人焦急等著。
尤其蕭遇,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連站都站不住,不停來回踱步,有人進出立即往內殿門簾望去。
皇帝情況挺嚴重的,血止了傷包紮好了,但他始終暈厥未醒,沒多久,他又發起高熱。
期間,連裴月明等內眷都接到消息進宮了,不需要她們侍疾,但姿態要擺出來了。
所有人的心弦都繃緊了。
反反復復,持續了兩天,皇帝終於見醒了,但情況並沒好轉多少。
熱度未退,傷勢未愈,頭風症惡化,他年紀不小了,病洶洶來襲,兇險非常。
“陛下醒了!”
內殿有人喊了聲,門簾撩起,熬了幾天蕭遇臉都青了,大喜過望連忙沖上去,誰知卻被張太監下擋住。
張太監臉色並沒有比前兩天好,“陛下叫三殿下。”
蕭遇愣,下意識順著掀起的門簾往裏望去。
明黃的帷幕和垂紗,偌大的柱盤龍拔步床上,帳簾勾起,皇帝正躺在床外沿。
幾日不見,兩頰凹陷,臉上層黯淡發灰的顏色,襯得頭上圈雪白的染血紗布觸目驚心。
皇帝死死捂著額頭,重重喘息,側身嘔吐,吐罷動不動伏在床上。太監宮女趕緊上前侍候躺正清理。他全程是動不動的,胸口都沒了起伏似的,只見嘴唇微微蠕動。
皇帝這所謂的清醒,好像只是身體有反應沒有再靜躺不動,並不似神志已清醒了。
蕭遇僵住,被張太監手撥開,將位置讓給聞聲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的蕭遲。
蕭遇眼睜睜看著蕭遲進去了,簾子放下,隔絕視線。
他僵硬回頭。
蕭逸正靜靜看著他,在眾人不能察覺的角度,微微挑了下唇。
蕭遇正心神大亂,顧不上揭發他,忍不住上前步,猶豫片刻,他伸手微微掀起簾子。
蕭遲正跪在皇帝床頭。
他從沒見過皇帝這麽枯槁的模樣,仿佛下子老了十歲,皇帝伸手過來,他反手用力握住皇帝的手,“父皇!”
等了會兒,皇帝才睜開眼,他看著蕭遲,半晌,視線才聚焦了,但他神志確實並不怎麽清醒的,“遲兒,遲兒,……”
他喃喃:“……你母妃呢?淑,淑兒,……”
皇帝想見段貴妃,他死死握住蕭遲的手:“是我不好,你,你……母妃,她……”
皇帝說不出話來,張太監個箭步上前,對蕭遲急道:“陛下想見貴妃娘娘,殿下!請您去接娘娘回宮吧!”
皇帝自有反應起,就喃喃著想見段貴妃。禦醫說了,若貴妃娘娘能來,對陛下的病情有好處。
張太監急得直接跪了,皇帝聽接貴妃回宮,半垂的眼瞼立即動了動了。
“我馬上去洛山!”
蕭遲站起身,但……他不敢保證必能接到段貴妃。
抿了抿唇,他轉身沖了出去。
這是半夜,飛馬疾奔出了皇城,叫開城門,往洛山行宮路狂奔。
個多時辰,他抵達妙法觀下,人仰馬翻,膘馬大汗淋漓直接趴倒了。
蕭遲重重喘著粗氣,幾個大步,沖上了妙法觀的台階。
……
已是清晨。
黎明半昏半暗,細雪簌簌下著,整個洛山行宮銀裝素裹,籠罩在蒙蒙飛絮。
二進殿的正殿,燈如豆,照亮了三清像前的小片位置,“篤篤”的木魚聲,段貴妃已經起了,正身素色鶴氅,安靜跪在蒲團上。
急促步伐聲起,蕭遲夾著身風雪沖了進來,段貴妃訝異回頭,“遲兒?”
她連忙起身,替他拂去頭上肩膀的落雪,又叫擡熏籠來,“怎麽這麽早來了?”
她拉蕭遲到窗畔的羅漢榻坐下,令端熱茶又叫掌燈,回頭,雙澄澈的明眸有擔憂,摸了摸兒子的臉,“可是出了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