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場生辰宴鬧到很晚。

吃完了生日蛋糕,接著就是正式的生日宴,中間一張大圓桌,邊上破例添了幾張矮桌,人頭熙熙攘攘非常熱鬧。

膳房大師傅們掄圓了胳膊,熱氣騰騰的佳肴,還上了酒,女人們桂花酒,男人們惠泉酒,一壺一壺上。

一直到了亥末,生辰宴才算結束,客院早就備妥了,親自送了老太太過去,盯著安置妥當了,蕭遲和裴月明才登輦折返嘉禧堂。

作為壽星,蕭遲喝了不少,惠泉酒烈,他白皙的面龐泛起一層紅暈,眼睛看著也比平時亮。

喝了一大碗解酒湯後,他微微闔目,斜在羅漢榻上靠坐著。

他今晚哭過。

裴月明瞄了他兩眼。

他就惱了,“看什麽看?”

抹了一把臉,他站起轉身往內室去了。

“誒,看看怎麽了?”

還不給看了咋地?

裴月明跟了進去,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喂喂,我們忘記許願了!”都怪沒有蠟燭!

“……”

現在才記起?他早就發現了。

蕭遲沒理她,自己卸下了發冠放好,隨手扒拉兩下頭發,把才上身不久的藍色襕袍解下來,整整齊齊掛在紫檀木桁的橫杆上。

裴月明則還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去多寶閣前把木屜一拉,從裏頭取出一個卷軸,遞給蕭遲:“喏,送你的。”

生日禮物。

“不許嫌棄啊!”

她這兩天光忙活聽雨台了,可沒空準備什麽禮物。

蕭遲接過打開一看,“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是她手書的一幅《春日》,用的就是小書房裏頭的清江紙,墨痕簇新,剛裱好的。

他切一聲,“就這樣啊?”

不然你還想怎麽樣?

裴月明沒好氣:“這生日宴廢了我多少心思知道嗎?”

“你不是領了工錢嗎?”

才來王府那會,什麽錢得給花嫁妝歸她,算盤啪啪安排得可夠仔細了。

蕭遲把卷軸卷好放在床廊裏頭的妝台上,撩起床帳上床,回了她一句。

“……”

“那我呢?”

裴月明追上去,一把揪住掀起被子要往裏鉆的蕭遲,“那我禮物呢?”

他卡殼了。

很好,沒準備是吧?

“那明天在你箱子裏挑一件,我自己選哈!”

說的是放他珍藏的那個黃花梨小箱子。

“……”

你想得美!

蕭遲撥開她的手,躺下來側身背對著她,扯被子蒙住半邊臉,“……我頭疼,別吵吵我。”

“喂,喂喂……”

……

蕭遲喝酒多,躺下沒一會就睡著了。

裴月明氣呼呼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蕭遲起身趕上早朝,她則睡到天光大亮自然醒。

睜眼伸個懶腰,磨蹭一陣子才爬起身。

她坐在妝台前芳姑給梳發,好了,她正湊在黃銅鏡前端詳著,那邊收拾床鋪的桃紅“咦”一聲:“主子,這有條鑰匙!”

在裴月明枕畔發現了,黃銅打的小小一條,上面系了根紅色絳子,拿過來一看,裴月明就笑了。

這不就是蕭遲那個百寶箱的鑰匙嗎?

這個別扭的家夥!

“去,去小書房把多寶閣頂上那個小箱子搬過來。”

裴月明推開檻窗,燦爛春陽撒了進來,室內明晃晃暖洋洋的。

這陽光真好啊!

……

那個別扭的蕭遲回來了。

惱羞成怒嫌棄人,還會噎人瞪人,總體來說,這生辰宴效果確實很不錯的。

裴月明挺高興的。

確實,蕭遲是漸漸恢復了。

但要說和以前比吧,那還是有不同的。

對外處事,他成熟了很多。

生辰宴後沒兩天,陳尚書回來了。

這老頭憔悴了不少,當初那病是為了回避東宮不假,但不管初衷為何,這病是怎麽起的,這病確實是真病。年紀一大把,這麽折騰一回,身體肯定吃不消的。

養病養到現在才回來,一回來,他沒做什麽,就是寫了封告老乞骸骨的致仕折子。

有時候的事情就很無奈,作為戶部尚書,這件事他本有監管失誤的連坐責任。在案情剛發的時候,皇帝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並明確說‘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回避東宮這策略是正確的,皇帝也不會樂意他知道太子參與侵吞賑災款,可偏就不得不和前頭皇帝的口諭相悖逆了。

再不得已,還是有負君恩,陳尚書沒得選,他只能上告老折子。

不甘心肯定的,但只能告訴自己宦海浮沉幾十年,能全身而退就很好了。與其在皇帝心裏留個疙瘩,不如遺點余蔭給子孫吧。

這個折子寫好了,陳尚書正要往上遞,寧王來了。

蕭遲緩步而入,立了片刻,將他手裏的折子接過來,翻了翻,然後扔進筆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