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國公府薛家,和朱皇後娘家梁國公府有些親戚關系,逢月初皇後召親近外命婦進宮說話時,盧夫人就經常在列。因上回聊起各家女兒,朱皇後說讓帶進來見見。

謁見皇後,何等榮耀,這是閨閣女兒擡身份的重要途徑,之前還賴在床上裝病以博薛公爺疼惜的二姑娘火速病愈,為了這陪伴名額差點人腦袋爭成狗腦袋。

這後宅是亂成了鍋粥。

據二房梅姨娘的功力,裴月明覺得她差不多能說動薛公爺了,現在自己橫插杠,這母女該恨死她了。

可想而知,她日後得多出多少麻煩事。

可恨蕭遲這家夥還給她留了張字條,說什麽“小丫頭,再有下次,可不能輕易饒你,……”洋洋灑灑寫了頁,爽得很。

裴月明牙癢癢,看把這家夥能得,她早晚得把這家夥坑上把,狠狠的,坑出血了,看他還能不能這麽囂張!

想是很想的,不過她沒亂動,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正當裴月明琢磨怎麽才能隱蔽動作,既打擊了敵人,也不損傷自己時。

又有人找她麻煩了。

……

正確來說是找蕭遲麻煩。

這人毫無疑問是太子蕭遇。

蕭遇和蕭遲那是真正的字不合,上輩子亂了骨頭的兄弟,日常各種眼神交鋒唇槍舌劍,除了在皇帝跟前還能收斂下外,哪天見面若不譏誚上兩句,那肯定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連綿的春雨停了,和熙陽光從隔扇窗濾進撒了半個上書房,蕭遲這家夥也不知昨夜睡沒睡,害她眼皮子控制不住直往下墜,正當她頭點差點趴下去的時候,耳邊嗡嗡讀書聲忽蕭遇聲大喝。

“蕭遲!勤學不倦,尊師重道,你可還記得太.祖之訓?!”

裴月明翻了個白眼坐直:“當然記得。”

他冷笑聲:“上書房瞌睡神遊,這就是你的記得。”

裴月明歷練得多,早就不慌了,聞言伸伸腰,不緊不慢道:“太子有何證據啊?”

你有照相機嗎?你有人證嗎?邊上的蕭逸和四皇子正目不斜視繼續背書呢。

蕭遇冷哼:“師傅剛才說的你聽見了?是與不是,讓師傅考上考就知。”

說著,他看向站在前頭的師傅。

讓裴月明略詫的是,師傅居然答應了。

今天上課的不是劉師傅,而是另個姓梁的師傅,新補上來不久的。上書房皇子三四個,師傅卻足足十幾個,都是皇帝親自考究過精心挑選出來的。

不過不管是哪個師傅,遇上三無不時就次的這種事,都是和稀泥能避則避的。

這口答應下來的,還真是第次。

裴月明詫,擡頭望了眼上面身緋色官袍長須及胸面相年嚴肅的梁師傅。

梁師傅咳嗽聲,板著臉問:“禍固多藏於隱微,而發於人之所忽。殿下可知其義?”

今日學的還是漢書,司馬相如傳,這句在後世也是警世名言,按字面翻譯就是“災禍本來就大多藏匿在隱蔽和細微的地方,而在人們的輕忽產生。”

提醒人們從平安順利及早發現災禍的苗頭,杜漸防微。引申出去,就是讓人時刻自省,切不可輕忽自滿,否則很容易日後遭遇大災禍。

句是好句,否則不會流傳千古,但蕭遲這麽個性子的人,還正在不愉,他能願意聽到這種隱有所指的訓懈?

裴月明忍不住撩起眼皮子,掃兩眼前頭的梁師傅。

梁師傅眉心攏成個川字,提高聲音:“殿下,請答題。”

裴月明挑了挑眉,慢吞吞答了句:“禍本多匿於隱蔽與細微之處,而於人之輕忽生。”

上書房內鴉雀無聲,蕭逸和四皇子的背書聲不知不覺停了。

“且夫賢君之踐位也,豈特委瑣握齪,拘牽俗,循誦習傳,當世取說雲爾哉!”梁師傅倏地上前步,提高聲音接著又問:“三殿下,此為何義?”

裴月明眉心跳,這梁師傅今天是吃錯藥了?

蕭遲可不是個什麽尊師重道的,他連太子都照打不誤的主,這般咄咄逼人,若蕭遲真身,硯台砸過去可不是什麽稀奇事。

掃了整個上書房眼,見連外面等著伺候的小太監們都引來了,趴在門邊個個張嘴結舌,蕭逸和四皇子睜大眼睛驚異看來。蕭遇則面帶鄙夷,和她目光對上還冷哼了聲。

裴月明站了起身,淡淡道:“看來師傅是顱內有恙了。”這時陣急促繁雜的腳步聲,在左配殿的七個師傅聞訊趕來,她對劉師傅說:“還是帶他去太醫署瞧瞧吧。”

話罷她直接離開上書房。

……

身後嘈雜,作為諸師傅之首的劉師傅皺眉訊問,其余人七嘴舌。

今天的課到此為止,劉師傅匆匆宣布散了。

諸皇子後腳也出了上書房,裴月明登輦,出宮門前,她撩起轎簾往回望了眼。

殿門前還亂哄哄的,梁師傅正和劉師傅和在爭辯,不用聽能想到他辨些什麽,什麽身負皇恩不敢懈怠,當盡力教道諸皇子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