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子就像這春季雨天的湖面,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個事完了,緊接著還有下個。

從寺裏回到陳國公府的這幾日,裴月明表面溫柔緩和依舊,實際提心吊膽得很,個壞脾氣.皇子可不好演繹,尤其她手頭上還沒有劇本。

不過要來的始終會來,避也避不過,下午她在榻上小小假寐了下,朦朧間覺得有些搖晃,睜眼就發現自己換了位置。

黃褐色的香木板廂,小巧玲瓏的多寶閣,她正斜靠在短榻上以手支額,身側是個小炕幾,上面有對很眼熟的麒麟狀黃玉手把件。

玉把件擱下了,她手裏現正拿著條織金馬鞭。

她這是身處個行進間的大馬車廂。

擡眼,太監正跪坐在短榻側的地毯上,聽見動靜她擡頭,二人四目相對。

“現在是去哪裏?”半晌,她小小聲問。

她懊惱又頭疼,怎麽大白天過來了呢?要知道前面三次都是入夜,所以她刻意晚睡了。誰知白日打個盹,竟然又來了。這原來不局限於晝夜嗎?

這驟不及防的,裴月明完全沒有準備,邊想著她以後在不睡午覺了,又趕緊詢問太監。她緊張,這是去哪要幹什麽事?

太監迅速回神:“咱家王鑒,殿下晨正出宮,這是剛跑馬回來。”

難怪裴月明覺得有些熱,她忙問:“那我現在是回去休息就行了嗎?”

“是。”

馬上要到下車換輦的淩霄門了,太監語速很急:“車馬不得入淩霄門,內輦不得出內朝,所以到了淩霄門後,需穿過宮巷走數百丈至大福殿後登輦。”

“殿下貫愛抄近路從九華亭至禦花園西北角,在木槿園乘轎輦返回重華宮。稍後會有兩個小太監在前頭引路,你跟著走就行。”

皇子出行歷來前呼後擁,不過蕭遲多愛自己率先而行,這還是前幾日特地調整的,目的就是怕裴月明不認識路。

裴月明這才稍稍放心,不待她再問,外頭車夫“籲”聲,車廂頓了頓停下。外面細碎的動靜,隨侍的小太監開始擺腳凳撩簾子。

王鑒跪伏替裴月明整理衣擺靴子,嘴皮子飛快蠕動:“殿下不愛人攙扶,你無需驚慌,跟著引路太監上了輦回重華宮即可。”

裴月明忙點頭,王鑒想想,之前幾次裴月明表現都可以的,若非殿下出宮前提及,他都沒有生什麽疑心,想想心放下了些。

車簾子已被小太監撩起了,來不及再說什麽,王鑒作攙扶狀,裴月明回憶蕭遲言行,伸手拂,自己站了起來,大步往外。

下了車,守門禁軍跪下齊聲見禮,裴月明咽了咽唾沫,學著蕭遲語氣不耐煩道:“起罷。”

然後過去了。

果然有兩個小太監走在前頭,穿過宮門,沒有走長街,而是繞進了宮巷,左穿右插。

裴月明目不斜視走著,趁轉彎側頭看了王鑒眼,王鑒微微點頭,表示尚可。

兩人都松了口氣,禦花園就在前頭,等過去上輦,回重華宮就沒事。

但誰知天算不如人算,就這麽最後點路程,硬殺出個程咬金。

裴月明率人自外往內,對方烏泱泱群信步往外,兩邊都抄捷徑,過禦花園側門,就這麽迎面撞上了。

“蕭遲?”

迎面而來,被太監宮人簇擁在間的也是個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白皙清秀,比蕭遲略矮二寸上下,頭戴二龍爭珠紫金冠,身著杏黃五爪金龍四龍紋常服,腰懸白玉佩,腳踏雲頭錦履。

個照面,不用問,這位就是蕭遲嫡長兄,宮所出的皇帝長子,當朝皇太子蕭遇。

哦,就是幾日前才被蕭遲毆打過的那位皇太子,打得還挺狠的,這狠說的是打臉。真打臉。蕭遇左頰至嘴角還有大塊淤青,該是用脂粉遮掩過,不怎麽明顯了,但認真看還是能看得出來。

蕭遇也是躲了好些天才敢出門,誰想出來就碰上蕭遲,他登時大怒:“蕭遲,毆打長兄,頂撞皇父,你竟還敢出來?!”

!!!

怎麽辦??!

該給什麽反應,能不能給點提示啊!

裴月明大急,斜眼瞥王鑒。王鑒顯然也很急,但他不能說話,也不敢露出端倪,飛快給了個類似“趕緊的”的眼神,然後恭敬垂首肅立。

怎麽趕緊啊大哥!

我不知道怎麽辦啊!!

裴月明急得手心冒汗,蕭遲有跋扈之名,傳聞暴躁易怒,據聞是個恃寵而驕的主兒,這麽個人,肯定是不能逆來順受的。

咽了咽唾沫,她露出個類似不屑的表情,斜著眼角掃了對面的蕭遇眼,手鞭子揮了揮,虛空“啪啪”兩聲銳響,余光見對面有幾個小太監縮了縮。

她從鼻子裏哼了聲,拂袖走人。

做多錯多,說多錯多,她幹脆走人。蕭遲這麽拽,都直接毆打太子了,甩個臉子很正常吧?

寂了瞬,蕭遇勃然大怒:“蕭遲,你目可有君臣綱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