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是豬

眼見那兩人下了樓,沿著江岸慢慢走遠,伊春忽然起身,輕道:“抱歉……我有點事,馬上回來。”

她也不等眾人回答,推開窗戶就這麽跳了下去。

楊慎倚在窗邊,見她縮頭縮腦裝作路人的模樣,從那對父女身邊擦肩而過。那一瞬間的動作雖然快,卻也瞞不過行家的眼神。她是把荷包裏的碎銀子塞了小半去那女子懷裏。

傻裏傻氣的行為,明明馬上就要被舒雋他們給賣了,還天真的很。

不過,這樣做才是葛伊春。

舒雋趁機把小南瓜拉去旁邊咬耳朵:“誰讓你把人家衣服拿出去賣?好大膽,居然還敢用你主子的名義!死小子越來越不上道了!”

小南瓜嘟著嘴:“誰讓主子你那麽小氣,囤積那麽多錢,居然連買糖的零花也不給我。”

舒雋在他頭頂狠狠拍了一把,低聲道:“給老子帶了那麽多麻煩!又要做一次壞人!”

小南瓜齜牙咧嘴偷偷笑:“你本來就不是好東西……哎呀!”

楊慎冰冷的目光掃過來,心懷叵測的主仆倆立即坐直身體,埋頭猛吃。

伊春又從窗戶翻進屋子,撓著頭,臉上有點紅,笑道:“不好意思,稍稍離開了一下。咱們繼續。”

楊慎朝她招招手:“師姐,過來。”

他將一個東西飛快塞進她手裏,用眼神示意她趕緊放好,嘴上故意說道:“我看今日大家都很盡興,不如再讓他們送兩壇酒上來吧。”

伊春莫名其妙地捏捏那東西,手感很硬,像是……碎銀子?她擡頭看看他,這孩子臉上有些發紅,眼神惡狠狠地,像是警告她:若是把我的錢花光了,他日必然要你十倍償還!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展眉一笑,緊緊握了握他的手:放心,絕對不亂花。

正要招呼外面的姑娘們,讓她們再上兩壇酒,忽聽走廊那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晏少爺修長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面上含笑,抱拳道:“想不到竟與諸位在這裏相遇,當真有緣。”

舒雋埋頭使勁吃,裝作不認識他,小南瓜只得有樣學樣,也裝作不認識他。楊慎本來就不認識他,所以便裝傻。伊春雖然很想也裝不認識,但人家過來打招呼卻沒人理會,該多尷尬啊。

她只好幹笑道:“你、你好啊。”

晏少爺不以為意,淡笑道:“當日在逍遙門,只是情勢所逼,在下並非有意傷害姑娘,還請不要見怪。”

伊春擺手道:“沒事沒事,不見怪不見怪,反正現在大家都好好的。”

晏少爺看了舒雋一眼,見他一直不擡頭,明顯是打算裝傻躲過去。雖然他二人並未接觸過,但晏家二少爺的名聲此人必定聽過,既然不予理會,便證明這舒雋並不是一個好拉攏的對象。

他於是又道:“在下晏門晏於非,不知姑娘與諸位少俠如何稱呼?”

晏門,伊春聽了這兩個字或許沒什麽反應,因為她不知道。但楊慎卻知道,這兩個字在江湖人中可算如雷貫耳。

和減蘭山莊代代血親單傳有一點區別,晏門雖然也是血親相傳,但門下依舊無數外姓弟子,猶如眾星捧月一般將晏姓少主捧在中間。師父對晏門的評價極高,和日漸衰弱的減蘭山莊不同,晏門是武林名門,一步步蒸蒸日上,光輝萬裏。

或許就是希望減蘭山莊能變成下一個晏門,師父才開始破例收外人做弟子。可惜這一輩他只得兩個得意門生,墨雲卿又不是辦大事的料,減蘭山莊要恢復往日風光,只怕路還很長。

此人名叫晏於非,應當是晏門排行老二的少主。傳聞晏門主有四個兒子,個個都能幹的很,其中最能幹的就是這位二少爺晏於非。

看上去他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模樣,言談舉止間便已能看出精於世故,沉穩無波。此番前來招呼,目的未必是他們兩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只怕是想趁機認識舒雋。

伊春很老實也很大方,人家既然賠禮道歉,她就不會再生氣,當下爽快地說道:“我叫葛伊春,這位是我師弟羊腎。我們是減蘭山莊的人。至於這兩位是……”

舒雋不等她說完,搶著道:“無名小輩,不值一提哈,不值一提。”

伊春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拒絕。

此等情形,再待下去難免尷尬,今日也只有點到即止。晏於非笑道:“前幾日在逍遙門冒犯了姑娘,在下心中有愧。不如今日便由在下做東,略表歉意。”

“呃?不用,那個……”伊春還沒說完,他已將兩錠銀子交給了守在門口的姑娘,輕道:“這間雅室的酒菜錢,由我包了。再上一壺特釀汾酒。”

特釀汾酒與他們喝的酒壇子裏裝的普通汾酒幾乎是天差地別,一兩銀子只能買到一壺。

酒從壺內傾入杯中,酒液澄澈見底,清香四溢。晏於非斟了四杯,親自分送到四人手裏,伊春這次想拒絕好像也不行,是人家出錢,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只得渾身發毛地捏著酒杯,猶豫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