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4/35頁)

“辛湄。”他笑了笑,不知為什麽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起來,覺得又陌生,又迷惘。因為受傷,他的手指有點涼,慢慢舒展開,輕輕握住她的一根手指。上面還沾了一些氣味苦澀的金創藥,粘膩油滑的觸感。他用袖子仔細替她把這只手擦幹凈。

“去拿。”他慢慢松開手。

天女大人的人偶雛形已經出來了,這次並不需要人偶能活動關節,所以步驟沒有那麽復雜。他靠在床上,用小刀一點一點雕琢人偶的五官。

像那天在眉山居,她又把整個身體靠過來,捧著下巴專心致志看著他每一刀。陽光照在她腦袋上,碎發顯得毛茸茸。他可以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香氣,還有手指上醬汁的鹹辣氣,金創藥的苦澀氣。

陽光的熱度讓這些零零碎碎的氣息散發出來,居然是芬芳的,他覺得有點喜歡。

窗台下躲了一群妖,斯蘭持續著流淚沖上前欲破窗而入的動作,一遍又一遍被人擋回去;桃果果面紅耳赤試圖從墻上找個縫往裏面看;映蓮躲在陰影處,用蓮葉紮了個小人,上書“辛湄”二字,在用釘子使勁砸。

大家都很不淡定,唯有趙官人捋著細細的胡須,笑得猥瑣:“聽見了沒?誰還敢說將軍是個不懂女人的童男子?人家重傷在身,不能身體力行,人家還有手指在啊!你們這幫小鬼多學著點!”

天快黑的時候,辛湄醒了過來。

她一整個下午都趴在床前看陸千喬雕琢人偶,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這些天她確實有點累,皇陵裏的妖沒幾個會照顧病人的,到最後除了擦洗之類的隱私事,換藥喂水照看的活都交給她了。

她打了個呵欠,趴著睡覺的姿勢並不舒服,現在渾身酸疼。正試圖扭一扭脖子,忽然覺得腦袋上有點沉,陸千喬的一只手正放在她頭發上,輕輕摩挲。

辛湄轉過頭,肩膀上一直蓋著的薄毯滑了下去。

她沒有動,只是趴在床上笑眯眯地歪腦袋看他。

案上有人送了燭火,那一點光亮在他眼底跳躍,他就這麽輕輕摸著她的腦袋,表情溫和。

“陸千喬,”她突然開口,笑吟吟地,“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的手停頓了一下,卻沒有縮回去,也沒有說話。片刻,他從床頭拿起一只小巧玲瓏卻又五彩斑斕的人偶,放在她面前。

“禮物。”他說。

已經做完的天女大人娉娉婷婷地站在她面前,長發如雲,彩衣斑斕,又威風又漂亮。辛湄驚喜地拿起來,舍不得用力,只用指尖輕輕摸它的頭發和衣服,喃喃:“這麽快就做好了?頭發和衣服也有了……”

“是趙官人送來的。”

辛湄凝神看了好久,才擡眼看著他:“嗯,謝謝你,我好喜歡。”

陸千喬生硬地縮回手,把臉別過去:“喜歡就好。天色暗了,我吩咐斯蘭把你送回去。快走吧。”

辛湄摸著天女大人的頭發發了一會兒呆,突然起身把人偶放進包袱裏,笑了笑:“陸千喬,這個人偶才不算禮物,你早答應送我的。生辰的禮物,你得再送我一個。”

他愣住。

“我還喜歡上次戲折子裏的將軍大人,雖然壞的要命,但有時候也挺討人喜歡的。你再幫我做一只將軍吧,過幾天我來拿。”

她嘻嘻一笑,轉身走了。

剩下陸千喬癡癡坐在床上,忽然摸摸臉:壞的要命,可有時候還討人喜歡?對了,鏡子呢?鏡子在哪裏?這到底是種什麽復雜糾結的感覺,他得仔細看看再說。

斯蘭紅著眼睛一直蹲在門外,看到辛湄出來了,像只沒精神的老狗,只瞥了她一眼。

辛湄盯著他看了半天,看得他渾身發毛,怒道:“你看什麽?!你、你這個不知羞的丫頭……居然、居然勾引將軍……”

她嘆了一口氣:“你的面癱更嚴重了,現在變成了怨夫臉,還是去看看大夫吧。”

斯蘭渾身發抖地去牽靈獸,恨不得仰天長嘯,將軍為什麽要看上這種丫頭啊啊?!

這次沒有大批靈獸做累贅,回去的路就顯得特別短,正午缺一刻,辛湄就已經來到了辛邪莊上空。

斯蘭板著臉,根本懶得搭理她,牽著靈獸掉頭便走。

辛湄在後面揮手道別:“謝謝你送我回來,記得要早點去看大夫啊。”

他好像快從靈獸背上摔下去了。

辛湄笑眯眯地指使秋月落在辛邪莊大院裏,早就聽見動靜的辛雄充滿期待地奔出來,見她只得一人回家,身邊連個男人的影子也沒有,登時氣得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