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何妍不由垂眼,對此事不予評論。

其實她內心很是矛盾。傅慎行殺了張守,她是覺得解恨的,可一想到張守全家因她而遭傅慎行滅門。膽顫之余心中又隱生歉疚,縱是張守該殺,誰又能說他一家老小個個該死?再轉念一想,她自己又何嘗不是無辜?身為他人掌中之物,自顧尚且不暇,竟還有多余心思去憐憫他人,她也真是得了不輕的聖母病。

何妍壓下腦子裏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又低聲問田甜道:“可以往王俊的郵箱發郵件嗎?”

田甜搖頭,答她:“梁遠澤有說不要回信,而且他給我發的郵件有病毒,看過之後就自動刪除了。我猜著那郵箱可能是他偷偷盜過去用的,不見得會再去看。”

何妍輕輕地“哦”了一聲,面上難掩失望。

田甜那裏照片早就翻過來一遍,實在不好再去翻第二遍,便就把那些剪得毫無規則的照片攏起來往自己包裏收,口中卻是說道:“他既然叫你耐心等著,那你就等著。放心,如果他再有什麽消息給我,我會立刻轉告你。”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何妍略略點頭,忽又想起件事來,“你給我留個卡號,我把錢給你轉過去。”

田甜一愣,很是有些無語。道:“行了,你別鬧了。我是怕你不懂我的暗示,這才專門提了錢。”

“既然提了就得給,省得那人多疑。”何妍說著,從包裏翻出了紙筆出來,給田甜遞過去,“把卡號寫給我,我打些錢給你。”

田甜聽她這樣說,這才答應了。寫了一個賬號給她,又忍不住低聲問她:“還是想逃走?”

逃走?不,這一次,她不打算逃,她要扳倒傅慎行。就像小五暗示她的那樣,從根上鏟斷傅氏這棵大樹。她要快,要趕在梁遠澤暴露之前,只有這樣,梁遠澤才能少些危險,才會真正的安全。何妍唇角上露出淺淺的微笑,卻沒回答田甜,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不想多牽扯到她。

瞧她這個樣子,田甜也就沒有再問。

兩人說話的時間已經不短,再聊下去就有些不合情理了。田甜率先站起身來,又道:“幸虧咱們不算談崩,不然我還得往你身上潑杯水,這我可真下不去手。”她向何妍笑笑,也沒再磨嘰,痛快地提著包走人。

田甜一向是這樣幹脆爽快的人,何妍微笑著看著她離去,獨自閑坐在桌旁,一時竟沒有離開的打算。

阿江早就注意到田甜走了,一直準備離開,不想何妍卻是坐在那裏靜靜發呆,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聖劍。他不好催,也就坐著等,等著等著,忽地靈機一動,背過身去偷偷給傅慎行打電話,“傅先生,何小姐一個人在廣場上坐著呢。對,田小姐已經走了。”

於是,不到半個小時,傅慎行人就到了。何妍仍還看著廣場上玩耍的小孩子們出神,遲了一拍才注意到旁邊有人坐下了,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不想卻看到了他。她真是愣了一下,美目微瞠,驚愕地看他。

傅慎行自己心虛,不等她發問,指了指廣場正對面的市政大樓,故作淡漠地解釋道:“去那邊辦點事,看到你在這裏。”

阿江人剛走到近前,把這話聽了個正著,下意識地擡頭,微微眯了眼,隔著那足足有上百米、當中又是噴泉又是雕塑的廣場,去遙望對面的市政大樓,真是忍不住想要吐槽:隔著這大老遠,您竟然能一眼看到坐在咖啡座裏的何小姐,傅先生你眼神得有多好!

又瞧著何妍也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對面大樓,阿江忽有些不忍直視自家老板將要面對的窘狀,猶豫了一下,也沒上前打招呼,又轉身回到原來的那桌去坐了。

傅慎行自己那裏自然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難免也有些尷尬,不過他臉皮極厚,只笑了笑,便就岔開了話題,很自然地說道:“今兒天氣可真好,是吧?”

四月的午後,氣溫不冷不熱,陽光正好,把她唇邊冰冷的譏誚盡數遮掩,只余下淡淡的笑意。“是很不錯。”她淡淡應和,又禮貌性地問他:“要杯咖啡嗎?”

他自然是打蛇隨棍上,立刻點頭,道:“來一杯吧。”

他招手叫了服務生過來,胡亂點了一杯咖啡。他其實並不喜歡喝這東西,可如果能這樣與她相對而坐,叫他喝什麽他都覺得願意。他擡頭看她,笑了笑,問她:“和田甜談得怎麽樣?”

“還算好。”何妍擡了擡眉毛,眼中露出幾分狡黠,道:“她前面講話講得嘴巴幹,把杯子裏的果汁早早就喝光了。等後面真跟我發火的時候,想潑我都沒得潑,就只摔了摔手上的照片。可照片又都是剪開的,都是她自己,最後就等於摔她自己了吧。”

明明應該是很難堪的場景,卻被她講得這樣幽默風趣,傅慎行想笑,可嘴裏卻有些發苦出手。他深深看她一眼,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