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過度的驚恐導致何妍無法發聲,她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手用力去壓桌面,想要制造出足以驚動他人的聲響,更想站起來奪門而出。可一切都是徒勞,她的身體癱軟在椅子裏,手上的力氣都不能把餐盤從桌上掃落。

眼前一陣陣發黑,在臨近昏迷消失之前,她看到他坐在那裏靜靜看她,嘴角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目光漠然無波。

不知過了多久,何妍從黑暗中驚醒過來,映入眼簾的一盞大得誇張的吊燈,水晶吊墜紛紛繁繁,折射著刺目的光。

醒了?他問。

她掙紮著起身,本能地向著遠離聲音的方向瑟縮。房間很大,傅慎行坐在遠處的一張沙發裏看她,唇角輕輕揚著,帶著一絲愉悅的笑容,何老師,你的身體素質很好,比我預料的早醒了足有半個小時。

何妍不光身體素質不錯,她有著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質,否則也不可能在四年前的那次事件中逃生。恐懼叫她驚慌錯亂,可理智卻在催促她要盡快冷靜下來,她用力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已是接受了此刻的境況,只顫聲問道:你是人是鬼?

傅慎行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譏誚:聰慧果敢的何老師怎麽會問這麽愚蠢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確很愚蠢,充分暴露出她此時的恐慌。這個世界沒有鬼,沈知節也不能死而復生,那麽唯一可能的就是他根本就沒死。他沒死,他來找她復仇了!

曾經的夢魘變成現實,她深深懼怕的魔鬼就在她面前。

像是一下子又倒回到四年前那個場景,他坐在那裏冷眼看她,淡漠的目光淩厲如刀,他說:幹凈點,別留後患。

不!這甚至比四年前還遭,他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厲鬼,專為復仇而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身體更是抖得不成樣子,可她畢竟不是個只知哭泣哀求的女人,她盯著他,聲音雖還打著顫,內心卻是漸漸堅毅,你想要怎樣?殺了我?

殺你?他輕笑,緩緩搖頭,我要想殺你,何須還費這些周折?

既然不是要殺她,那就要折磨她了,哭泣哀求絕不管用,反而會令其更加變本加厲。她壓抑著恐懼,心中飛快地盤算著,嘗試著另外的求生之路。沈知節,我們都冷靜下來,理智地說些話,怎麽樣?

他微微眯著眼睛打量她,和四年前的表現截然不同,這個女人每次都能叫人出乎意料。 說什麽?他饒有興趣地問,說我應該放了你,而你也絕對不會去報警,我們兩個都該忘記過去的事情,重新開始生活?

她原本的確是想這樣說的,何妍抿了抿唇角,轉而說道:不是,我是很好奇,你是怎麽從監獄裏逃出來的?

他稍覺驚訝,輕輕揚眉,何老師,你真是屢次叫我感到意外,這叫我更加肯定我們接下來的遊戲會更加有趣。

何妍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小心地應對:什麽遊戲?

他坐在沙發裏,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姿態輕松懶散,把一位家世清白的淑女,馴養成一個放蕩低賤的暗娼。

她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

這個反應取悅了他,他緩緩勾起唇角,何老師,你有著清白的出身,受過良好的教育,還從事著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這麽光鮮亮麗的人,卻被一點點的玷汙,直至肮臟無比。你說這是不是會很有趣?

這是這世上最卑劣的惡毒,最肮臟的報復。

門外傳來輕輕的扣門聲,幾個男人從外面魚貫而入。何妍感覺到了危險,從寬大的床上滾落下來,又繼續往後縮去,直至背抵冰冷的墻壁。

傅慎行起身走過來,在她身前不遠處站住,將一把刀子丟到她面前,拿著,叫我看看你是怎麽殺的人。

那是把水果刀,短小而鋒利,一如她四年前用過的那把。

有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走上前,扯住了她往上拽。她拼命地掙紮著,手抓到了地上的那把刀子,可那刀子還不曾紮到男人,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鐵鉗一樣的手指攥著她的手腕,毫不費力地往外一掰,那刀子就當啷一聲落到了地上。

拳頭落下來,她的頭被打得歪向一側,耳邊嗡嗡作響,所有的事物都晃動起來,忽大忽小。模糊的視線裏,她看到了舉著攝像機的男人,看到了默立在一旁的圍觀者,還看到了坐在沙發裏注視著她的傅慎行。

她不再掙紮,慢慢閉上了眼睛。

傅慎行姿態懶散地倚坐在沙發裏,語調一如既往,只有這點本事嗎?真沒意思,我們還是換個花樣吧。

幹瘦男人爬下去,卻另有三四個男人向她圍過去,摁住了她的四肢,強行把一支針劑注入她的體內。她如同身墜地獄,口中發出絕望地嗚咽聲,再一次瘋狂地掙紮,你殺了我,沈知節你殺了我!

他露出冷漠的神色,輕輕搖頭:不,我說過了,我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