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原來如此

“宛平……”柴玄意喃喃喚道。

他睜開眼睛,聽見自己的聲音,卻滿眼茫然。他仿佛記得好多事情,卻腦袋空空,沒有一個清晰的畫面。

“阿郎?”耳邊一個聲音響起,柴玄意轉過頭,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圓子看見他滿臉茫然,嘆了一口氣道:“阿郎,奴婢是圓子,伺候您起居的侍婢。”

柴玄意木木然地點了點頭,又聽圓子道:“您昨夜一直高燒不退,還胡亂喚人名,奴婢還以為您想起來什麽了呢。”

柴玄意呆呆地聽著,一時反應不過來,半晌才聲音沙啞地問道:“我是誰?”

“您是柴家的郎君,在族中排行十四……”圓子的聲音頓了下來,按照原來的話,她接下來會介紹他何時娶了聞喜縣主,何時單立府邸……可是此時,他的夫人正躺在靈堂之中,如果他聽完之後,像往常一樣問他的夫人在哪裏,要求見她,該怎麽辦?

“阿郎,您的燒剛剛退,還是別想太多事情。”圓子把巾布沾了水,幫柴玄意擦臉,繼續道:“您是躺一會兒,還是現在就起塌?”

柴玄意愣愣的半晌,才道:“起塌。”

圓子喚了侍婢進來,伺候柴玄意梳洗更衣。柴玄意任她們擺弄,目光卻一直盯在一名侍婢發間的白綾花上,看了許久,只覺得喉頭莫名發堵,便一伸手將那花給扯了下來。

正在幫他整理衣角的侍婢嚇得驚叫一聲,驚詫地看了柴玄意一眼,便飛快垂下眼,欠身道:“奴婢該死。”

久久沒有人回應,她偷偷擡眼,卻見柴玄意盯著手裏的花發呆。

圓子驚愕地看著柴玄意這一系列的動作,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道:“阿郎……您可是想起什麽了?”

柴玄意身上的衣物已經穿好,一襲青衣,頭發還未曾梳理,只在背後松松結起,修長好看的手拈著一朵白綾花,目光似是盯著它看,卻又顯得空洞沒有焦距。

屋內靜謐得嚇人,圓子悄悄揮手,令眾人都下去。

“阿郎,奴婢先告退了,您若有事就叫奴婢。”圓子說完見他沒有反應,怕他忘記了,便再次提醒道:“奴婢名叫圓子。”

說罷,她也退了出去,剛剛走到門口,卻聽柴玄意叫住她,“圓子。”

“是,阿郎有何吩咐?”圓子頓下腳步。

柴玄意緩緩道:“我……家裏還有誰?”

圓子心裏咯噔一下,笑著道:“柴家的主子上上下下加起來得有百余人呢,奴婢一時也說不清楚,不如您先用了早膳,奴婢慢慢說?”

柴玄意怔怔地點了點頭。

外面的雪已經小了,只是天還陰著,偶爾還有一兩片雪花飄落。

柴府門口已經掛上了白綾,在雪中戚戚清清,沒有一個吊唁者。過了午時不久,才有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

正在烤火的門房見來了人,立刻起身,看見一襲月白素衣的女子由侍婢扶著從車上下來,面上覆著黑色皂紗,一副吊唁的打扮,他便迎了出去,“這位娘子是?”

“我前來吊唁聞喜縣主,請恕我不便表明身份。”她清冷的聲音緩緩道。

門房自是知道聞喜縣主的身份是許多人避之而不及的,府內也沒有能夠做主的主子,他思來想去,覺得這府裏也沒有什麽好圖謀的,便先請了她去門房裏,再派人去通知了管家。

等了片刻,便有小廝過來道:“吳主事讓小的來領您去靈堂。”

並不是管家怠慢,而是吊唁者已經說了不想表明身份,因此便遵從客人的意思,低調地來低調地走。

小廝一路無話,領著人到了靈堂便匆匆退去。

靈堂中空曠無比,只有一口棺,滿屋子的白練,棺前擺放著祭物,沒有一個人守棺,只有廊下立著幾個侍婢候用。

冉顏靜靜地看著對面的棺木,再一次對屍體產生了抵觸的情緒,不僅僅是因為欣賞李婉平這個人格,還有她與自己長著五六分相似的臉,這也是她忍不住要來吊唁聞喜縣主的原因。

冉顏不知道大唐的喪葬習俗,只沖著棺深深地三鞠躬。身後的晚綠看得莫名其妙,但亦能感受到她的肅穆。

站了一會兒,冉顏才領著晚綠離開。

走到庭院的時候,聽見有清晰的琴音傳來,心中微動,便不自覺地順著琴音而去。

“娘子,那裏是後院。”小廝提醒道。

冉顏恍如未聞,徑直走過一道門,看見了滿園開敗的梅花,大雪壓枝,亦別有一番美麗,卻總不如繁花盛開來得熱鬧。

小廝見狀,不敢硬攔,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便連忙折道,回去找管家詢問。

冉顏聽著琴聲,猜測恐怕沒有人告訴柴玄意他妻子的死訊,不禁覺得可悲。她剛剛準備走入梅園,卻忽然見一個碧衫侍婢閃身而過,往書房那邊去。冉顏站在梅樹後,又是一襲月白素衣,那侍婢走得急,竟是沒有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