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龍顏大怒

滿朝文武對魏征的脾性都甚為了解,他肯定不會無中生有,而張亮為人有明察之能,抑豪強而恤貧弱,頗有政聲。

兩個清正之人杠上了……

右邊武將個個如神像一般,斂目凝神,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反正文臣掐得要死要活的,跟他們武將半點關系也沒有。

蕭頌身材比張亮和魏征魁梧許多,他斂目站在他們身後一步的距離,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這是他身為副職的福利,平時做牛做馬,在殿上有什麽就得上司給扛著。

魏征橫眉冷對,“你敢說並無此事?”他也不欲與張亮爭辯,轉向李世民道:“聖上,受害人家都已尋到臣的府上去求臣做主。”

張亮萬般委屈地向劉世民躬身道:“聖上,眾所周知,京畿重案向來都是大理寺負責,刑部一般只管徒、流這樣的案子,既然此案是發生在京畿之地,又是劫殺案,自然是大理寺負責,魏侍中彈劾臣瀆職治罪,臣不服!”

笑話,魏征怎麽可能連哪個部門辦的案子都沒搞清楚就來彈劾!聽聞張亮如此一說,立刻從袖中取出一卷,雙手遞呈,“臣手上這份是案宗,此案最初是由刑部審理,後移交大理寺審,由於本案並未有人死亡,因此大理寺又將案件送返刑部。”

寺人飛快地取走魏征手上的卷宗,呈遞到李世民面前。

緊接著魏征又道:“臣認為,不僅刑部,大理寺亦有責任,而禦史台監察不利,亦是瀆職。”

這下更不得了,三司都扯了進去。李世民周身的氣場都沉了幾分,伸手取過卷宗,打開粗略地看了一遍。

這一起案件死了一個賤藉的侍婢,重傷一人,失蹤四人,至今沒有確定兇手,只是懷疑是遭匪徒洗劫,正在緝捕中。說起來這個案子並不算太重大,只是普通的遇襲而已,但刑部和大理寺把案件互相推來推去,而禦史台居然也視而不見,這就很值得探究了。

李世民將卷宗丟在幾上,沉聲道:“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玩忽職守,互相推諉責任,罰半年月俸,以十日為限,著三司全力徹查此案,不得有誤。”

一直如老僧入定的大理寺卿和禦史大夫連忙起身,到殿中去領罰。

見魏征還想再諫,李世民立刻道:“魏侍中,具體事宜等案破之後再議不遲。”

不管怎麽樣,案子被踢來踢去,遲遲無人處理,罪名都是跑不了的,至於細節,還要等他私下了解之後才能再做定奪。現在就把他們都給處置了,誰來查案?

魏征也知曉其中利害,應了聲是,退回席上。

這件事情的發生,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唐律》不夠明晰,各司之間不能清楚地劃分案件的歸屬,李世民心中記下了一筆,看來得重修《唐律》了。

殿上靜默片刻,左側又有一人出列,“臣,侍禦史柳範彈安州都督吳王恪。”

當下,連武將那邊都微微有些騷動,心想這幫文臣今兒是怎麽了,一個個都像喝了雞血似的,一個更比一個生猛,這回連皇子都彈劾上了。

一直像是睡著的長孫無忌稍稍擡眼,卻只是一瞬,又垂著眼睛。房玄齡更是從始至終連眼皮都不曾擡一擡。

李世民眉頭微微皺起,沉聲問道:“何事?”

“安州都督吳王恪數出畋獵,頗損居人。”柳範將寫好的奏文雙手呈上。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奏彈他的兒子,就相當於在天下人面前掀他李氏家醜一樣,李世民眼色一沉,頓時覺得顏面大失,威壓的氣場陡然間覆蓋全殿,道行稍微低一些的官員,不禁兩股戰戰。

李世民接過奏折,仔細看了一遍,折子上寫的是李恪多次出獵,對當地的居民頗有損害,將其詳細罪狀一一列了出來。

殿中落針可聞,半晌,李世民猛然將奏折摔在幾上,只聽“啪”的一聲響徹大殿,“長史權萬紀,侍我兒左右,不能匡正,其罪當死!”

權萬紀身為李恪府中的長史,理應對李恪的言行進行匡正,讓李恪德行有失,其罪該死!李世民說這話,多半也是給自己找回場子——我兒子犯了錯誤,不是他不好,都是他左右的人沒有對其勸諫。

柳範剛直的性子與魏征不相上下,當下反駁道:“房玄齡事陛下,猶不能止畋獵,豈得獨罪萬紀!”

他的意思是,房玄齡是天子侍臣,尚且還不能阻止您狩獵,怎麽能獨獨治權萬紀的罪!

被點名指姓的房玄齡依舊一副淡淡然的模樣,雷打不動。

李世民本想是找回場子,沒想到這下更丟臉,當下霍地起身,一擡腿狠狠將面前的幾踢翻,伴隨著轟的一聲,滔天的怒火刹那間席卷大殿,之後滿殿只聽見一片碎瓷和滿幾奏本掉落的聲音,滿殿的奴婢被嚇得伏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