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不期而遇

次日清晨,冉雲生親自送齊寧君上了船,這一段看似如此熱烈的感情就此落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在洛陽修養的這些時日,冉雲生整日閉門不出,偶爾與冉顏對弈打發時間,冉顏知曉他有事瞞著,問了一回,他卻只說無事。

在生活上,冉顏沒有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心覺得冉雲生既然不說,必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於是便不曾繼續追問。

冉顏幾乎每天都要出去轉一會兒,也不一定去熱鬧的地方,只是賞景一般的散步。

洛陽最出名的並非是街市繁華,而是才俊雲集,冉顏偶爾去酒樓茶館都能聽見有人吟詩作賦、談論世事,洛陽給她的感覺是底蘊深厚、睿智內斂。

但往往這樣的地方,不太能容忍違背觀念的事情,冉顏想要在此處發展驗屍行業,必然要受到幾倍的困難阻礙,所以看了幾天,便興致缺缺了。

修養了七日,冉顏便提出啟程去長安。

冉雲生也整整在小院裏悶了七日,見冉顏傷勢沒有關礙,自然一口答應。

經過這段時間的休息整頓,再次上路,一行人個個精神煥發。而且從聚水縣有過幾日的寒冷幹燥之後,氣溫又逐漸回升了許多,晚綠更是活潑不少,興致勃勃地拉著冉雲生的小廝問東問西,得知長安氣候如江南差不多,晚綠立刻興奮地跑來與冉顏說。

冉顏不記得從哪裏看過,唐宋時候處於間冰期的中厚期,有一個幾百年的氣溫上升回暖過程,所以這時候的長安、洛陽一帶的氣候堪比江南,只是冬天稍微冷一些。

冉顏和冉雲生看著她歡喜的樣子,也不禁微笑。

開始晚綠還精神十足,一天後便蔫蔫的,第三天之後已經趴在馬上起不來了。幸虧為了照顧冉顏,中途還休息了好幾次,否則恐怕得要了晚綠一條小命。

第一次坐這麽久的馬車,冉顏也有些吃不消,她現在才知道出門坐船是多麽幸福的事情,馬車顛簸,險些將一身骨頭弄散架。

“再忍忍,前面就是新豐,我們到那裏去歇一歇。”冉雲生倒了杯水給冉顏,安撫她道。

冉顏虛弱地擡了擡眼,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問道:“新豐距離長安還有多遠?”

“很快,大約兩三個時辰。”冉雲生見她不喝了,便接過茶盞。

兩三個時辰……也就是四到六個小時,再快點也得小半天的功夫啊!但想到在新豐能歇歇,冉顏心裏便覺得安慰多了。

堅持了約莫兩刻,馬車入了新豐。

饒是冉顏這種不記得多少詩詞的人,也聽過“新豐美酒鬥十千,鹹陽遊俠多少年”這句詩,詩句倒未曾誇張,新豐幾步一家酒肆,從窗向外看,只見街道兩側到處酒旗飄揚,時不時有縱馬的少年疾馳而過,少年意氣風發,朝氣蓬勃。

冉顏不自覺地唇角微揚,連一路的疲憊都消散了些許,不禁嘆道:“這才是少年人該有的樣子。”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冉雲生笑道:“阿顏碧玉之年,怎麽言語如此滄桑?莫非這幾日行路,讓你度日如年?”

“何止如年,簡直是如十年。”車外傳來晚綠哀嘆的聲音,她詢問祿樂快到地方了,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冉雲生笑容燦然,“這是我們家在新豐的酒樓,掌櫃是個妙人兒,也許你與她能聊得來呢。”

冉顏也有了幾分興趣,冉雲生的說話方式和為人一樣溫和,從不會狠狠地詆毀旁人,亦不會誇張的褒獎,能得他如此評價之人,想必定有有趣之處。

下了馬車,冉顏便瞧見有幾個小二候在門口,冉雲生一邊往裏面走一邊道:“你們掌櫃呢?”

一名瞧上去稍微機靈一些的小二伶俐地答道:“回郎君,鐘郎君欠了半貫錢,說要以詩文抵債,掌櫃不肯,鐘郎君之後便不曾來過,掌櫃午膳後便上門討債去了。”

“嗯。”冉雲生點點頭,便轉向冉顏道:“容掌櫃從前是母親的貼身侍婢,後來帶了阿韻一段時日,阿韻別的沒學會,倒是把她的一毛不拔學了十成。”

冉顏抿唇一笑,原來冉韻的性子還有出處的。

一行人穿過大堂快要入了後院,大堂中卻陡然一靜,只聽見“噔”、“噔”、“噔”一步一步不急不緩下樓的腳步聲,靜默許久,才有小二反應過來,聲音有些拘謹地道:“郎君您好走……”

冉顏幾人不禁止住笑聲,往堂內回望。

待看見下樓之人,冉顏不禁怔住,那人一襲黎色圓領袍服,墨發如緞,膚白如脂,薄唇之上鼻梁高挺,長眉斜斜飛入鬢,五官雕刻一般分明,那雙眼睛漆黑中隱隱透著幽藍,猶若千年寒潭。

他似乎感覺到了冉顏過於直接的眼神,淡淡地向這邊看了一眼,這一看,也是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