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玉簪花

江南雨,風送滿長川。碧瓦煙昏沈柳岸,紅綃香潤入梅天。飄灑正瀟然。

山間秋雨掃去白日留下的溫度,亦沖掉了蘇伏逃離埋伏時沿途留下的血跡,搜尋的人追到雲從寺附近便斷了線索。

蘇伏側身躺在地上,一直仔細分辨著那些人的動向,直到腳步聲漸漸遠離消失,才稍微放松一些。

冉顏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屋頂,半點睡意也無,她翻了個身,透過竹簾縫隙看蘇伏,他背對著她,一動不動,也不知究竟有沒有睡著,手邊還放著那個裝著屍骨的布包。

蘇伏為了這具屍骨竟然寧願為人賣命五年,當真不可思議,這包袱中裝的是誰?

屋內靜靜的,兩人從防備漸漸放松下來,意識被瞌睡占據。

許是睡前想了太多關於前世的事情,冉顏一進入夢鄉,便浮現那個纏繞她不休的噩夢。

破舊的廠房裏,十幾個帶著獰笑的猥瑣男人逼近一名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子,冉顏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她渴望這一次能有什麽不同,可惜依舊一個伸手好的青年在前面吸引女子的注意力,另外一個幹瘦的中年男人在旁邊時不時地出手偷襲。

冉顏高喊:“雲林,那個瘦子手中有石灰粉,快躲開!”

秦雲林根本不見她的呼喊,旋身一個飛腳踢將直沖青年脖頸。那個幹瘦的中年人一看時機到了,飛快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塑料袋,用手抓開,猛地朝秦雲林秀美的面上撒去。

圍攏的十幾個男人一見得手,立刻蜂擁是地沖了上去,將秦雲林捆了起來,嘴巴用膠帶封了起來。

有人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菜油給她擦拭面上的石灰粉,一臉淫笑道:“這麽漂亮的臉蛋,待會兒若是看不見,得多可惜啊!”

冉顏急得渾身冒汗,沖上前去踢打那些禽獸,可惜她身體虛幻,根本不能對他們產生一絲影響。

“快,把警服給她穿上。”另外一個男人捏起秦雲林的下巴,冷哼道:“你們這些警察,不是成天就會穿著警服耍威風嗎,這回讓你威風個夠,怎麽樣,待會兒一個人伺候我們十三個,你可要拿出警察的骨氣來,挺住了!”

兩人粗魯地撕開秦雲林的衣物,露出貼身的白色內衣,以及高聳的胸部,硬是給她穿上一套仿制的警服。其中一個人看得口幹舌燥,實在忍不住了,便將手探進她的底褲內,狠狠揉了一通之後,用手指探了探,不由驚奇道:“哈!老大,這妞還是個雛兒!”

“嗤!這年頭,這麽大年紀的雛兒可不多見了,正可口!”為首的男人飛快地脫去衣物,轉頭沖旁邊的人說,“把攝像機拿出來!她們那個血氣方剛的隊長肯定會很喜歡這段精彩錄像!”

冉顏看著秦雲林滿眼絕望的掙紮,脊背上汗如雨下。

“不!”冉顏看見那個男人帶上頭套掩住面部之後,粗魯地掰開秦雲林的腿,尖叫著撲了過去。

緊接著便聽見窗外細雨沙沙的聲音,一陣涼風灌進被子裏,冉顏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已經濕透,絲絲冷意沁入皮膚。

“你也做夢了。”簾外那個冷冽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道。

冉顏脫力地嗯了一聲,外面的蘇伏給她倒了一杯水,從簾子底下推進來,“喝點水吧。”

冉顏坐起來,抿了一口水,想起他方才說的是“也”,便問道:“你也會做噩夢?”

“是常常會做夢。”蘇伏頓了頓道:“卻不是噩夢。”

對於蘇伏來說,沒有比現實更殘忍的夢了,他所有的美好,都是封存在記憶裏的過去,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獨自品味。

“你雖然顯得很謹慎,可是對陌生人的戒心還不夠。”蘇伏看見簾子裏面那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倒下,水杯就要落地之時,他倏地闖入簾內,一個漂亮的抄手,接住杯子,裏面的半杯水,還穩穩地在其中。

他在她榻邊坐下,瞬也不瞬地盯著冉顏昏睡過去的面容,喃喃道:“我從不相信任何人……”

可這次他窮途末路,卻第一個想到了冉顏,這些年來,他懷疑每一個或無意或刻意接近他的人,只有冉顏的直接和大膽,讓他能夠稍稍松下戒備心。

不過,這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蘇伏隨手將冉顏的被子蓋上,閃身出了簾幕,拎起地上的包袱,翻出窗外,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雨夜裏。

初秋的蘇州籠罩夜雨迷蒙之中,而大唐的都城長安,卻是一片朗月中天。

平康坊內大宅林立,朱門繡戶,在月光下透出一派肅穆。一只鴿子撲棱棱地落在一間閣樓外的欄杆上,發出咕咕的聲音。

閣樓窗子打開,一個灰衣小廝從鴿子上取下一只細小的竹筒,迅速返回屋內。

屋內沒有點燈,月光透過格窗上的高麗紙,映在一張俊朗的面上,他歪在幾側,一手支撐著頭,微微垂眸,看上去仿佛睡著的樣子。周身書冊堆積,幾乎將他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