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歌藍,我幫她記著你(第2/2頁)

“我果然是失憶過?”冉顏看向晚綠。

晚綠盯著冉顏看了一會兒,見確實沒有絲毫異樣,這才大膽地說道:“也算不上失憶,娘子還記得從前許多事情,光是不記得殷四娘和歌藍了,有一回郎君私下問起,您喊頭痛,只兩息便暈了過去,打那以後,府裏任何人都不敢提起殷四娘和歌藍。”

冉顏是記起了一部分,在夢裏,她還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原來的冉顏最信任的人不是大大咧咧的晚綠,而是那個歌藍。

能為主而至自己於險地,當真不枉信任一場。

“也還是記不全,你與我說說,歌藍是個什麽樣的人?”冉顏對那個忠心耿耿的侍婢,心生欽佩,也不想忘記她。

提到歌藍,晚綠滿臉沉痛惋惜,“她是個有心計的,處事老練,有時候比邢娘想得還周全,從前院裏所有事都是她和邢娘商量著辦。以前她在的時候,還能與高氏周旋一二,我們日子過得雖然艱難,可也沒有任人欺負,吃穿也不曾短缺,主院所有人還都是敬重娘子的。”

冉顏愣了愣,怪不得高氏進門許多年,直到兩年前才成功地把她這個礙眼的嫡女丟到莊子上來,敢情原來身旁有軍師。

仔細回憶了一下,夢裏看見的歌藍,約摸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容貌秀麗端莊,“她幾歲在我身邊?幾歲為我與高氏周旋?”

“原來夫人身邊有兩個教養阿姆,一個是邢娘,一個便是歌藍的母親玉娘。玉娘被夫人放出去嫁了人,後來一場大病便撒手去了,他們家自從玉娘去了之後,便一日不如一日,本就是個田戶,後來日子越發艱難,竟是淪落到衣食不濟,她夫君便想起了冉府,自願將歌藍送來給您做奴婢,那年,您四歲,她六歲。”晚綠似是陷入回憶之中,喃喃道:“那年奴婢也才四歲半,事情記不太清楚,還是後來與歌藍聊天時聽來的。”

冉顏靜靜聽著,並不出言打斷。

冉顏不再排斥那段記憶,晚綠很高興,話也極多,鳳眼微微彎起,笑道:“以前歌藍常常嘲笑我,說我小時候總掛著鼻涕,還喜歡把發髻抓亂,在族學裏頭常常與郎君們的小廝掐架,可我一點兒也不記得了,準是她想著法地編排我。”

冉顏抿了口水,也笑了起來,“她說的恐怕是真事兒,便是現在,也能看出你當年一絲影子。”

“娘子又嘲笑我。”晚綠撇撇嘴不滿道。

聽晚綠這麽一說,冉顏心中便有了大概的輪廓。

歌藍和晚綠,都是冉顏的貼身侍婢。晚綠恐怕是鄭夫人為她挑的伴兒,從小培養出的奴仆關系,要比半道兒上牢靠得多,而歌藍算是意外收獲。

當年鄭夫人剛剛過世沒兩年,冉府中還有很多都是她從滎陽鄭氏帶過來的仆婢,這些人在那樣的大家族中浸出來,多多少少都有些手段,高氏花了五年的功夫才將她們一一剔除。

在這五年裏,高氏還不敢放肆,不管是為了哄冉聞,還是對外的場面功夫,抑或迷惑滎陽鄭氏過來的那些仆婢,她都必須裝作一個賢妻良母,對待冉顏必須得拿出十二分的熱情來。

所以如果冉顏當時想收個不到十歲的小丫頭做侍婢,高氏定然會主動把歌藍安排得妥妥當當,這並不奇怪,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個六歲的小丫頭,竟然把她的計劃推遲了許多年。

“歌藍小時候就有心眼兒,她明明不喜歡高氏,每次見到高氏時,嘴巴比什麽都甜,端茶倒水的伺候,那會兒奴婢不懂,還以為她想巴結高氏,把她的發髻抓散了好幾回。”晚綠聲音裏帶著淡淡的傷感。

冉顏垂眸看著手中杯子裏隨著馬車搖晃的水影,心裏既是鄙夷原主,又是可憐她。

經歷了一場變故,她因為自己的懦弱膽小,不費吹灰之力地便忘記了兩個在她平淡如水的生命裏,最最重要的兩個人。

一個是傾盡所有,為她在冉府謀劃一個立足之地,最終連性命也交付;另一個是她十余年裏唯一一個閨蜜,唯一能給她帶來歡樂,信任她,並在遭受災難的關鍵時刻需要她支持的人……

“人,果然還是不能懦弱。”冉顏喃喃道。

人可以卑微,可以不聰明,可以小心翼翼,但一定要堅強。

如果原主能夠稍微勇敢一點,稍微堅強一點,也許歌藍就不會為了引開敵人而死,殷晚晚即便最終逃不了一死,也不會把自己的靈魂傷得千瘡百孔,才為贖罪自裁。

懦弱不是錯,冉顏也沒有任何責怪,只是緊緊握住手中的杯子,心中道,歌藍,我幫她記著你吧。

這算是她借用了她身體,給的最大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