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七夕平江

見冉雲生這樣無微不至,冉顏微微嘆息:你真心疼愛的那個妹妹已經早已不在了啊。

冉顏替旁人享了這份關懷,心中便覺得要對冉雲生也好一些才合適,再加之他本身就是個柔和的人,相處起來倒也很是愉快。

冉雲生領著冉顏走到小碼頭前,領她入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船。

這艘船從外面看來絲毫不起眼,內裏卻別有天地,船艙空間不大,四角各有高腳燈,白色月籠紗覆著纖細的燈罩骨架,其上細細繪制山水畫,有兩只上面題了詩句。船艙中間垂了竹簾,將空間分為裏外兩間,裏面矮幾軟榻,幾上放置一只圓形銀質雕花香爐,裏面放的不是香,而是冰塊。

整個空間內,看起來分外低調,也分外舒適,冉顏知道,這低調之中定然價值不菲,更難得的是這份心思,遂也不會吝惜贊美的言辭,“十哥當真是費心了,正是我喜歡的樣子呢。”

“喜歡便好。”冉雲生笑容璀璨,轉身出去命人開船。

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兩個食盒,“難得無人打擾,這是我方才令人從府中取來的飯菜,遊船賞月,再小酌幾杯,人生幸事莫過於此。”

冉顏取下面具,淺笑道:“十哥倒是很知足。”

“我衣得暖,吃得飽,還有金銀供我揮霍,如此還不知足可要遭天譴了。”冉雲生邊說笑,邊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取了出來。菜不多,只有兩葷三素,菜色卻很是精致。

“十哥沒有理想抱負?”雖然知足常樂是好事,可是沒有理想並非是一件好事。

冉雲生倒酒的手微微一頓,絕艷的面上泛起一絲復雜的笑意,“幼時我曾想入仕,因此學業上從不懈怠,可到了十歲時,才明白商人之子不能參加科舉,亦不得入朝為官。”

冉顏喉頭一澀,心知自己是戳到他的痛處了,放緩聲音道:“天下之大,能做的事情多不勝數,十哥莫要傷心。”

略微一想,冉顏也就明白了,冉平裕經商也是被逼無奈,族裏有關系能弄到一官半職,也都被嫡系子孫占了,他身為庶子,出頭之日遙遙無期,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碌碌無為一輩子,就必須另辟蹊徑,世人雖看不起商賈,但無人不愛財。

“叔父是個了不起的人。”冉顏道。

能短短十幾年便成為蘇州城首富、長安大賈,泛泛之輩難以望及項背,沒有手段絕對做不到。

“呵,你在他跟前千萬莫要這麽誇,否則他可要歡喜得三天都睡不著覺了。”冉雲生笑道。

船慢悠悠地在水面上漂著,河上涼爽的夜風從窗口吹進來,皓月朗朗,周邊的船只也都是燈火通明,笙簫歌舞,脂粉飄香,好不熱鬧。

“咦?那不是冉十郎?”

旁邊一艘船上有人出聲。

冉雲生擡頭望過去,看見站在甲板上一襲墨綠廣袖袍服,正弓著腰探頭往他們船裏張望的男子,冉雲生淡淡笑道:“原是張郎君,真巧。”

冉顏的面容大半掩在竹簾之後,淡淡瞥了那人一眼,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那人叫張斐,因為那日在殷府門口見過一面,到花園裏,齊十娘又讓晚綠去引過來的人,就是他,所以冉顏印象很深刻。

張斐看見冉顏月光下十指纖纖、泛著柔潤光芒的手,眼睛微一亮,旋即道:“十郎,與你在一處的是哪位娘子,今日七夕,娘子也都不遮面,不妨引見於我等認識認識?”

與張斐在同一條船上的,還有許多男子,眾人都知道冉十郎容貌絕艷,與他在一處的女子必然不會差。他們在船艙裏聽說冉十郎與一女子約會,紛紛起了興致,爭先恐後地湧到甲板上。

“舍妹平素便少見人,諸位熱情過甚,舍妹惶惶不安,不敢相見,還請諸位見諒。”冉雲生話說得婉轉,其實意思就是,你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樣子,把我家妹妹嚇壞了。

那些人平時也都是開慣了玩笑的,自然不會太放在心上,冉府的許多嫡出庶出女兒也都常常參加大小宴會,只有近來風頭最盛的冉顏曾經兩年足不出莊子,當下一群人更加興致盎然,紛紛道:“是冉十七娘吧?久聞娘子聲名,還盼出來一見。”

他們的叫嚷聲驚動了旁邊許多船只,許多好事的貴族子弟紛紛將船駛了過來,把冉顏的船圍攏住,防止她開溜。

這樣的舉動惹惱了冉雲生,他自己也常常遭受這樣的情形,被人圍堵起來,像是猴子一樣被眾人評頭論足,自然知道其中的難堪。

冉顏見他雙拳緊握,手上青筋凸起,便知道他要發怒了,連忙伸手按住他,“十哥且莫動怒,誰是風景,還說不定呢。”

他們可以把她當做玩賞的物件,冉顏自然也能把他們拿來賞玩。冉雲生很快便會意,心中雖還有怒氣,卻也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