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特地來訪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冉顏也不知在何處看過這句話,就在擡眼看見他的一刹,忽然從記憶深處湧了出來。

一襲深紫色綾羅廣袖長袍,胸口領口紋淺色大團花,兩臂及袖角處是彩金團花紋,佩白玉腰帶,這一身華貴的衣著,分外合身,貼合在身上襯出他寬肩細腰。

搖曳而柔和的光線下,那一張臉顯得格外立體,劍眉微揚,深邃如夜的眼眸中仿佛閃爍著明亮的寒星,挺俊的鼻子下,泛著潤澤的唇微微彎起,禮貌地朝冉顏微微頜首。

艷之一字用在他身上或許不合襯,只在於一個“獨絕”,世無其二他卻是當得起。

冉顏目光卻落在他紫色的華服之上,眾所周知,唐代對男子的衣著顏色有嚴格規定,只有王孫公卿、三品及以上官員才可以服紫,其余人若是隨便穿紫色衣物是為僭越,要治罪的。

他們說要趕在宵禁之前入城,可明白人都知道,所謂宵禁不過是針對普通百姓,像他這樣的人,只要表明身份,自然不會被關在城外。他是不想暴露身份,還是別的什麽?冉顏心中暗暗戒備起來。

“在下姓蕭。”他道。聲音依舊動人心弦。

冉顏微微欠身,“見過蕭郎君。”心裏卻想,蘇州並沒有姓蕭的大戶人家,也沒有王孫公卿,亦無三品大官。

相對無言,而邢娘和舒娘那廂卻是不可開交,舒娘那個火爆的性子竟然沒能炸起來,冉顏好奇地看向她們,只見邢娘眼圈微紅,滿眼幽怨地盯著舒娘,手中帕子死死絞著,顯然是在極力忍耐。

舒娘發怒又不對,不發怒又堵得慌,氣呼呼地撇著嘴看向一側,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邢娘,去安排住處吧。”冉顏打斷兩人不見硝煙的戰爭。

邢娘收回目光,應了一聲,順著走廊往隔壁的院子去。莊子裏的院落也並不多,只有四個小院,其余的都是大片花圃、田地、獨屋,別的院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每月月初、月中各打掃一回,現在恰好是六月末七月初,院子應當是幹凈的,也無需太費事。

讓人在廊上站著也不是待客之道,冉顏道:“莊子上平時沒有多少人來住,許是要收拾一會兒,蕭郎君不如隨我去茶室裏坐坐,稍候片刻。”

“好。”蕭郎君淡淡一笑,嚴肅沉穩的模樣忽而生動起來,看起來倒也不是個冷漠的男人。

冉顏轉身領著蕭郎君和舒娘往茶室裏走。

這間側院是往冉顏院子去最近的院子,只隔了兩道門,冉顏的院子小,沒有多余的房間,所以她平素把瓶瓶罐罐的東西都堆放到這個茶室裏面。而這個院子,也只有這麽一處何時待客的地方。

蕭郎君明亮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疑惑,眼前這個娘子看起來是個貴女,可便是連點燈、收拾東西這樣的事都做的十分順手,若非經常做,根本不可能如此自然。

滿室隱隱散發一股藥香,靠在窗前的矮幾上堆著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驗屍用的東西被裝在一個小箱子裏,放在了墻角。

剛剛在室內坐下,便有兩個侍婢端著酪漿和烏梅漿進來,這兩種是夏季常常飲用的漿,酪漿是牛、羊奶制作奶酪時剩下的漿水,帶有酸味兒,很是消渴,但南方人一般喝不慣那種怪味。

侍婢在每個人面前把兩樣漿都各放一杯,舒娘想都沒想便擇了酪漿。

“你懂醫術?”蕭郎君仿佛對漿水並不感興趣,目光從哪些瓶瓶罐罐上收回來,看向冉顏。

他俊朗的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讓人感覺尊貴卻又不端架子,連冉顏這樣冷面的人,也不好無視,遂道:“略懂。”

冉顏的態度不算熱情,也不太冷淡,再加上一直帶著冪籬,舒娘卻覺得這個樣子是侮辱了他們家郎君,面色不善地盯了過來。

淩厲的目光讓冉顏覺得,若是她下一秒的舉動不合其心意,恐怕刀子就會甩到她面前,不過冉顏也不在乎,因為舒娘現在的性情比白天看見的壓制住了許多,顯然只要有蕭郎君在場,她不敢造次。

“冉十七娘,在下想與你單獨聊幾句。”蕭郎君忽而道。

冉顏眉頭一蹙,頓時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從入府他們就一直坐在車上,不可能看見莊子上的牌匾,這個人既知道這裏是冉氏莊子,又知道她是冉十七娘,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的?陌上堵著車的事情也是在他的算計裏?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類似於威壓的氣勢,屋內的侍婢噤若寒蟬,舒娘讓她們一並下去時,竟然沒有一個征詢一下冉顏的意思,靜靜地隨著舒娘出了屋子。

一個客人完全掌握了自家的領導權,這讓冉顏心裏更加不快,聲音也冷了幾分,“你先回答我,陌上堵車之事,可是你故意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