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埋土救人

冉顏想起從村中路過時,見到許多人家都是用是泥糊的院墻,天氣已經晴了好幾日,那些院墻應當都是幹的。

“去砸泥墻!把土運過來。”冉顏一邊說著一邊快速清理孩童口鼻中的水、泥等汙物,又要了晚綠的手帕裹著手指將小童舌頭拉出口外。

院墻不過是用河邊的泥堆砌的,所費不過是些體力罷了,不值什麽錢,這廂村民們聽說只是砸院墻,立刻跑回去砸自家墻去了。

不是他們盲目信任冉顏,畢竟劉氏孤兒寡母的甚是可憐,更何況,冉顏那沉著認真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一絲看玩笑的意思,莫名給人一種不可質疑的希望。

晚綠來不及詢問,又被冉顏與以往不同的氣場所懾,一時間竟呆立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小童並非是剛剛落水,他已經被浸泡的大半天,身體僵硬,呼吸停止,用普通的急救方法恐怕不行。

冉顏趁著這個時機看了一下適才紮結的手指,指頭腫脹紫紅,證明還有血液循環,至此冉顏確信小童還活著,便立刻開始給他做心臟按摩。

等到眾人用擔子挑來幹土,便吩咐人把幹土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再取幹土覆蓋在小童身上,只露口、眼。

晚綠也不知該幫什麽忙,便也跟著眾人一起捧土。

村民們一邊忙活,心中也越來越疑惑,終於,一個著寬袖直裾長袍、青年士子模樣的人,忍不住探頭問道:“不是說三郎還有救嗎?怎的就地埋了?”

冉顏擡起頭,靜靜地盯了他兩息,也沒有言語,卻將那士子盯得渾身發毛。

其實冉顏就是覺得這士子忒二,便是就地埋人,哪能埋在自家當門口?所以也懶得與他解釋。

接下來就是漫長地等待,劉氏已經不再哭泣,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兒子,一旁的人均以為這是巫術的某種儀式,也都靜觀其變。

大唐貞觀年間,醫術已經廣泛應用了,但實際上還是巫醫不分家,大名鼎鼎的醫聖孫思邈便曾鄭重其事地在《千金要方》中記載了一些類似於巫術迷信的內容,所以村民們有這種想法,也十分正常。

一時間,十數人屏息凝神,竟是連呼吸人都不可聞,只有知了聲嘶力竭的鳴叫著,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夏日的陽光烈烈,刺眼而又灼熱。

族長和長老們也陸陸續續地到來,村民們越聚越多,卻是沒有一個孩童。

近些日,天氣連連晴好,院墻也只是表面被夜露浸過,中間的土甚為幹燥,再加上有太陽光曬,小童身體內的水汽漸漸被土吸幹。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從城中被請來的醫生已經趕到,一襲廣袖長袍,急急地推開人群,“病人在何處?”

有人連忙領著醫生到土堆前,“還埋著呢。”

老醫生頓時跳腳,“誰埋的!溺水之人,當盡快倒水,簡直……簡直……”

“是我。”蹲在地上的冉顏起身,淡淡道:“周三郎在水中已溺了一夜,這個法子最好不過。”

老醫生雙目大睜,神情中滿是惱怒,休說溺了一夜,便是三五個時辰,人也已經死透了!這還奔了好幾裏地硬是把他給接過來,這不是耍著人麽!不過老醫生也能理解死者親人的心情,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便要走。

“前輩請留步,等三郎醒來,還要勞您費心調理。”冉顏頓了下,轉頭吩咐道:“晚綠,去取診金。”

晚綠一臉的莫名其妙,自家娘子什麽時候會用這種怪法子救人?這人若是救活了還好,若是死了,把人折騰這一通,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晚綠滿心悔恨,自己方才竟然莫名其妙地就信了娘子,眼下也只能繼續相信了,瞬間心思千回百轉之後,晚綠連忙應聲回房取錢。

“唉!”老醫生嘆了一聲,反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人家願意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自己也就本著仁心,在這候一會兒便是。

見老醫生如此形容,眾人便知道恐怕這周三郎是難以救治,本來嘛,把周三郎撈上來時,他渾身都已經僵透了,出氣入氣全無,他們這麽盡心盡力一方面是看冉顏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另一方面也是等劉氏自己死了心。

“咳!”

就在眾人饑腸轆轆,漸漸失望的時候,土堆中一聲微不可聞的咳嗽,忽然間振奮了所有人。

“三郎!”劉氏一下子撲到跟前,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我的兒!嚇壞為娘了!”

冉顏蹲下身,輕輕撥開周三郎面上的土,見他睜開眼了,便道:“你先躺一會,待身上的水都幹了,再出來。”

周三郎糊裏糊塗的,只聽眼前這個極美的女子說讓他再躺一會兒,恰好他也渾身疼痛脫力,便就順著她的意思,靜靜躺著。

劉氏掉過頭鄭重地行了稽首大禮,沒有任何言語,只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