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蟠龍劫 第04章

景辭笑道:“那賀王所受的傷難道也是誤會?若本侯沒看錯,你家高手所用的刀劍就是奔著他要害而去,一心想取他的性命吧?他們入府尋人而已,又不曾傷你分毫,你憑什麽就認定他們為刺殺你而來,又憑什麽下格殺令?喬大人這是得罪了多少人,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連刺客是誰派來都懶得審訊,只想著趕緊殺人滅口?”

喬立連聲叫冤道:“下官一介文士,手無縛雞之力,哪懂什麽殺人滅口?那高手不明因由,或許是以為仇人尋釁,下手才重了些……”

左言希見慕北湮傷處出血不止,到底不放心,走上前低聲道:“北湮,我先帶你去包紮下傷口。”

慕北湮道:“滾!”

他瞥見景辭往這邊注目,越性拉住阿原的手,親昵道:“阿原,這邊交給端侯處理就行,咱們先回去吧!那個天殺的馮廷諤,下手還真重!又得辛苦我的夫人給我敷藥裹傷了!”

阿原猜得景辭是得到消息,特地趕來解圍,不由沉吟就這麽著先走會不會有點不厚道,轉而再想一想,有蕭瀟、左言希在側,諒喬立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何況景辭也不像重病的樣子,以他的身手,馮廷諤想對付他可沒那麽容易。

何況,郢王如今該做的,是盡快抽身而去,以免沾染更多是非,惹梁帝疑心吧償?

既然他們留在這邊已沒什麽幫助,的確是離開這裏盡快為慕北湮處理傷口更要緊。

阿原這麽想著時,便扶了慕北湮,笑盈盈道:“好。想必今日之事,喬大人必會給我們、給端侯一個交待!”

喬立聞她話裏藏刺,暗暗叫苦不叠。他本來還占著理兒,被端侯這一插手,刺客成了追刺客的,反倒處處被動,不但無法追究二人闖府之事,還得千方百計先把自己和郢王撇清。

那邊景辭兀自在輕嘆道:“哎,喬大人說得倒也在理。看來是本侯膽小,剛求見喬大人一介文士,居然膽戰心驚,好似進的是龍潭虎穴一般……”

阿原已攜了慕北湮走到門邊,聞得他話語裏有種莫名的淒愴感,胸口悶了悶,不由回頭又看了景辭一眼。

那個似乎已和她很陌生,但總不由讓她心生親近的男子,依然那樣高踞於堂上,漫不經心卻步步緊逼,完全沒有就此放過喬立之意。

眼看她與慕北湮攜手離去,他眼底仿佛有一絲笑,又仿佛沒有。

他的手正撫於腰際一只荷包上。

石青的荷包,質地做工甚佳,卻樸素無紋,看著有幾分眼熟。

阿原步出喬府,走出好一段,才驀地想起,在沁河時他便時常佩著那麽一個荷包了。

那荷包裏裝的,是五十七顆紅豆。

五十七顆紅豆,五十七位阿原其實根本不曾擁有過的情郎。

多少往事,記得清晰的,和模糊成零碎片段的,忽然在那一瞬間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阿原悶悶的胸口頓時像是裂了數道縫。

破裂般的劇痛裏,似有黃連擰出的汁液四下流淌。

五臟六腑,連同流動的血液,都被浸漬得苦澀難當。

她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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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原府時,已是三更時分。

原夫人聽得說二人受傷歸來,驚嚇得不輕,披衣前去瞧時,阿原已替慕北湮處理完傷口,下人也預備了夜宵送上。二人折騰了大半日,早已饑腸轆轆,正洗了手在房中喝湯吃點心,看著倒還風平浪靜。

但原夫人瞧著地上尚未及清理的血汙,以及幾名侍女眼底未消的驚懼之意,便知慕北湮受傷不輕。

她苦笑道:“你們這是去哪裏花前月下了?其實原府和賀王府的風光都不賴。”

慕北湮已起身迎她入內,笑道:“都是我惹的事兒,累阿原跟著奔波,也讓嶽母費心了!”

原夫人笑道:“我倒沒什麽,阿原的確不能累著,最近氣色並不怎麽好。究竟有什麽事,把你們折騰成這樣?”

慕北湮躊躇,一時不敢直說,只笑著看向阿原。

阿原猶豫片刻,便將她去找慕北湮、與慕北湮跟蹤姜探並夜探喬府的事,連同景辭、蕭瀟等前去解圍之事,都一一地說了。

他們前去喬府查探,最終卻幾乎撕破臉皮鬧了這麽一場,喬立、喬貴嬪固然不必說,就是郢王只怕也會對他們心生疑忌。

此事關系的已不僅僅是她或慕北湮,甚至不僅僅是原府或賀王府,顯然不能隱瞞。

而慕北湮直到此時才知道,郢王等已說起過謀害老賀王、長公主等事,不由驚恨加交,接過小鹿奉來的茶,喝了兩口,卻覺滿嘴滿胸都***辣的,再忍耐不住心頭那股惡氣,甩手將茶盞重重擲在地間,幾乎砸得粉碎,瓷片四處飛濺。

侍兒們已被遣出在外,雖遠遠聞聲,一時也不敢控頭,只有守在門口的小鹿驚嚇地向內張望一眼,無辜地徑去和小壞交流新姑爺的性情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