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鴛鴦譜 第49章

貧富貴賤,在他只怕也是過眼雲煙,並不曾絲毫縈在心上。?.

但也許,一切都只是他刻意而為吧……

阿原不肯想下去,轉而道:“不論如何,這次謝謝你。若不是你們來攪局,即便我們察覺不對,沒被人目睹潛入長公主住處,他們也很可能向長公主下手。我們循著線索查來,一路也會留下線索,包括見過我們的人,見過小壞的人,都能算作我們曾來到此處的證人。若有人刻意栽贓,即便沒法定罪,想洗清也不容易。攖”

蕭瀟靜默片刻,低聲道:“你還在查什麽?當日的劫殺案,還是上回的落水案?償”

阿原反問:“難道不該查嗎?蕭兄是明眼人,當然也能看得出,除了這兩個案子,還有我們經手的那幾個驚天案子,其實都頗有疑點。難道都該那般葫蘆提糊弄過去?”

蕭瀟濃黑的睫便垂落下來,眼底便投了一道深深的陰影。他的長腿邁於石階,一步步很有力,卻分明拖著幾分疲憊。他道:“原姑娘,這世上,其實並無絕對的是非對錯。何況,當今亂世,勝者為王,多少人還把律法放在心上?手中權勢,掌下兵馬,眼前富貴,才是多少人畢生所求,夢寐所思。活著的人,不是執棋者,便是被執的棋子。當然,更多的人,既是棋者,又是棋子,身不由己,也令他人身不由己。”

阿原再不料他竟能說出這麽一番道理,不由頓住身,轉頭看向他道:“你既看得這般通達,又為何汲汲於權勢漩渦間,戀戀不去?”

蕭瀟靜默片刻,輕聲道:“其實我和言希差不多,都是父親早逝,皇上安排撫育成人。不過言希偏愛學醫,我酷好學武,年長後回宮方才彼此認識。但我父親並非言希之父那樣有救駕之功,我欠皇上撫育之情。”

阿原記起慕北湮所說,原清離似疑生父原皓在外另有子女之事,不免又將蕭瀟多瞅幾眼,小心問道:“你父親自然也是朝中臣子。他……也姓蕭?當年身居何職?”

蕭瀟道:“我隨母姓。”

阿原屏息靜氣,等他繼續說下去。

但蕭瀟忽擡起頭,笑著向天空一指,“看,小壞回來了!”

阿原已聞得小壞唳鳴,不由大喜,忙揚唇而嘯,便見小壞抖著翅翼迅速撲下。

它雖撲得不大穩當,倒也能迅捷棲落到阿原肩上,卻蓬著羽毛哆嗦不已,小腦袋左右驚恐張望,竟似受了極大的驚嚇,居然不曾想到去攻擊它的大仇人蕭瀟。

阿原忙仔細打量時,才發現它左邊翅膀齊刷刷少了一截羽毛,分明是極快的刀劍所削。

它果然追到了兇手,可惜兇手完全沒把它看作對手。如果不是先前受過差點被開膛破肚的教訓,就不是被削斷幾片羽毛這般簡單了。

阿原見它無恙,已松了口氣,拍著它柔聲道:“好了好了,下回看到那人就喚我報仇!千萬量力而行,別去逞能,知道不?”

蕭瀟在旁笑道:“嗯,量力而行最好。其實你想知道當日劫殺案真相,問端侯便是。想來他也不願你再這麽著冒失查下去,指不定什麽時候又闖大禍!”

阿原撫額,“我什麽時候闖過禍?沒見過誰像你這般嘮叨!”

“我嘮叨……”蕭瀟啼笑皆非,順手拍了拍她的肩,“我便不信,我比小賀王爺還嘮叨!”

阿原也不覺大笑,“嗯,其實嘮叨有時候也挺好的。多熱鬧!”

二人正相視而笑時,空氣忽然間冷了下來。

蕭瀟搭在她肩上的手略略一緊,然後飛快松開。

阿原擡頭,正見景辭負手立於高處,沉默地看著他們。

其實他的神情並不淩厲或清冷,身形也比先前瘦削,斂眉之際目光蕭索,若深秋潭水般清寂,不該讓人有這種透不過氣的壓迫感。但阿原靜靜地站在那裏,偏偏覺得喘不上氣,比先前尋小壞尋得筋疲力盡時還要胸悶氣促。

正要繞過他而行時,蕭瀟忽道:“侯爺來得正好,聽聞阿原有事想問侯爺。不如二位趁著還未下山,好好談談?”

他說著時,向二人行了一禮,快步離去。

小壞張了張兀自蓬著的翅膀,想去追,但猶豫了片刻,依然緊緊巴住主人的肩膀。

報仇雖要緊,小命更要緊。

阿原下意識地也想拔腿便走,但轉而一思量,她又不曾做甚虧心事,為何要避他?

何況原清離的案子,的確只有景辭最清楚。

景辭已緩緩走了過來,問道:“想問什麽?”

阿原直視著他的眼睛,挺直脊梁與他對面而立,說道:“清離遇劫之事,當然是你聯合清離一手安排。但清離沒道理殺原府的部屬。你安排的?還是……誰?”

“就這個?”

“還不夠?”

夕陽透過山林斜斜照在兩人身上,長長的影子拖入了深杳的樹影間,模糊著,融匯著,再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