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帳中香 第44章 章台照出幾家意(2)

慕北湮再不料她垂死之際尚有如此大的力氣,一時不防備,竟被她掙脫開去。

但見她往門外猛地一撲,已重重倒在地間。

她糊滿是殷紅鮮血的手在地上抓了兩抓,似乎還想爬起身來,但終究虛脫地垂了下去。

慕北湮沖上前,喝問:“張和究竟是什麽人?那黑衣人是誰?你們背後的人又是誰?是誰?”

薛照意仿佛沒有聽到,冀盼地望向黑黢黢的門外,竭力吐出字來,“為……我報……仇!醢”

她垂下頭,沒了聲息。

她的半邊衣衫已被鮮血浸透,但到底長年酷愛制香,居然還有淡淡的芳香在血腥味中縈在小小一方陋室裏。

旁邊的公差上前一探,說道:“死了!緹”

一道夜風卷入幽暗破舊的屋子,伴著森冷的死亡氣息,令慕北湮不由地打了個寒噤。昏黃的油燈被風撲得越發暗昧不清,他舉目處,便覺門外的黑暗仿佛隨著那風襲進來,如羅網般悄悄圍困住他。

他的面色越來越不好看,“小玉的死不是普通的奸殺,我父親的死也不是尋常的仇殺。只怕……有天大的陰謀!”

景辭摸著袖中那枚令牌,沉默地盯著死去的薛照意,沒有說話。

小鹿想說,瞥見景辭的眼神,又悄然閉嘴。

郢王府的令牌並不能說明什麽,可能是他自己的,也可能是茶客失落的,也可能是他仇人的,才會那般不經意地丟在灶膛前。

郢王是皇子,可能成為未來皇帝的皇子。

若賀王案與之有關,不論是敵是友,似乎都不大好玩。

小鹿再不知輕重,到底在極接近皇宮的原府待了幾年,曉得其中厲害,見端侯不吱聲,自然也知趣不提了。

慕北湮思忖半晌不得要領,只從對方敢害自己父親來看,曉得對手不同尋常。他擡頭看向景辭,“那個逃走的人是張和嗎?”

景辭搖頭,“小鹿說張和又病又瘦,但那黑衣人高大魁梧,武藝高強,顯然不是一個人。方才薛照意說了,殺她的是張和。如此看來,黑衣人應該是她的同夥,只是來晚了,她已被張和所害。”

他察看著薛照意的傷處,說道:“她中的這刀紮得很深,但並沒有刺中心臟,看來張和身手平平,且走得匆忙,並未發現她一息尚存,甚至等來了同夥。”

慕北湮沉吟道:“薛照意躺在墻角處,並不易被發現。我們到來時,屋中也未點燈。所以那黑衣人很可能剛剛趕到,便是發現了薛照意,薛照意也可能還有很多事未及交待,臨死才會沖著外面叫喚,讓同伴替她報仇。”

他也忍不住看向外面,“那黑衣人必是知情者。阿原能追到他嗎?若是被他逃了,想找出主使者,只怕難上加難!”

景辭垂首看著自己的突突疼痛的雙足,苦笑一聲,“哦,可我只盼阿原能順利逃開,以後再設法緝拿那黑衣人。看那人身手,應該遠在阿原之上。”

慕北湮驚怒,“那你怎麽不去幫她?”

景辭不答。

慕北湮極不放心,正待出去查看時,外面的差役忽叫道:“原捕頭回來了!”

二人忙出去看時,正見阿原在蕭瀟扶持下白著臉奔回,袖口兀自一滴兩滴地滴落血珠。

“清離!”

慕北湮忙奔過去看時,景辭行動比他還快,已握住阿原手腕,仔細辨她傷處。

蕭瀟已恭敬道:“公子,我看過了,那刀砍得雖狠,原捕頭避得快,所以只是皮外傷。左公子那邊的傷藥治外傷特別有效,回頭跟他要些敷上,應該很快就能痊愈。”

景辭“噢”了一聲,見阿原淚光閃閃的模樣,眉峰不覺皺起,“疼得厲害?我隨身帶著傷藥,正是言希給的。這就給你敷上?”

阿原搖頭,哽咽道:“小壞為救我擋了一刀,中刀後逃開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慕北湮忙道:“別難過,我這便叫人替你找去。若找不到時,回頭我尋一只更好的獵鷹送你。”

阿原點頭,又道:“不知怎的,我總覺得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小壞被人傷到……”

慕北湮一邊招呼隨侍去府中召喚人手搜查黑衣人和小壞,一邊勸慰道:“別想太多了。你以前從未養過鷹,必定是因為傷到頭部,所以生了幻覺。”

可前提是,她是原清離。

慕北湮眼神黯淡下去,轉身待去細細搜查這屋子時,只聞阿原苦惱嘆息道:“那不是幻覺。我一定是養過鷹的,只是記不起來了。我原先那只鷹應該是雪白的,被惡人以一把劍開膛破肚。那惡人還想殺我……”

“嗒”的一聲,景辭剛取出的藥瓶不知怎的跌落地上。

他俯身撿起,淡淡看向阿原,“想起來了?還想起什麽?”

阿原搖頭,“沒別的了,細想時頭疼得厲害。待我們回京後,我要再查下當日被劫殺的前後因由。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