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頁)

侍女先端上來的是果品,宣德窯青瓷裏盛放著靈谷寺所產的櫻桃,個個飽滿殷紅。

嚴世蕃拈著櫻桃柄,將櫻桃送入口中,櫻桃尚未咀嚼咽下,緊接著端杯飲下一口酒,櫻桃的甜酸混雜在酒的辛辣之中,不急咽下,讓它們慢慢在舌尖徘徊,細品,半晌之後才緩緩咽下。

“江南修河款一案,可有眉目了?”他丟下櫻桃核,似隨口一問。

不知他問得是自己還是陸繹,今夏並未貿然開口。

“大人可是要出手相助?”陸繹並不直接回答,而是含笑問道。

嚴世蕃怎麽可能出手相助?!今夏詫異地望了陸繹一眼,見他手中亦端著酒杯,略略斜了身子歪靠著,神態間頗有慵懶之意,卻是陌生之極。

嚴世蕃笑道:“說起來,周顯已在京城當戶部給事中時,可沒少上折子罵我。我不理他吧,他還接著罵;我還是不理他,他還罵;後來我沒忍住,幹脆就舉薦他當了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

聞言,今夏簡直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嚴世蕃居然會舉薦一個孜孜不倦罵他的言官,而且還是工部都水清吏司這種油水頗肥的差事。

陸繹卻不以為奇,淡淡笑道:“若卑職沒有猜錯的話,讓他負責修河一事也是大人的意思。”

聞言,嚴世蕃面上漾開笑意,就像一個孩子想起自己最喜歡的遊戲,帶著少許的興奮,朝陸繹道:“你可知曉他對我說什麽,他說,要把這筆修河款一文不少地全用在修河上,哈哈哈……”

今夏想著周顯已那具腐爛的屍首,她看見陸繹也在笑,但她笑不出來,她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有何好笑之處。

“生怕銀子下撥時層層盤扣,他在京城直接就把銀子領了,自己掏錢把十萬兩修河款運到揚州。”嚴世蕃回想著,面上仍帶著笑容,“在船上我就安排了人,想邀他賭錢,不過還算他有些定力,我還算佩服他。只是後來到了揚州,見了美人,他果然就走不動道了,可惜呀可惜……”

原來周顯已一步一步都踏在嚴世蕃的設計中,今夏暗自思量:烏安幫負責押送修河款,如此說來,在船上布局想引周顯已賭錢的人,很可能就是阿銳。

陸繹搖頭道:“也沒甚可惜的,像周顯已這樣的人,平素裏自以為兩袖清風,看旁人都是汙濁不堪。輪到他時,他自己根本把持不住,最是可厭。”

“說得對!他若當真把持住了,我敬他是個人物。”嚴世蕃嘆口氣道,“可惜啊,只用了美人計他就把持不住了,我後頭還好些個法子都沒使呢,可惜了了。”

後頭還有好些個法子沒使——今夏聽得不寒而栗,想來,便是周顯已未對翟蘭葉動心,再往後,嚴世蕃不知還要使什麽法子對付他呢。

對於嚴世蕃而言,周顯已就像一只籠子之鳥,由著他隨意逗弄,直至死在籠子。

“還有法子?”陸繹似饒有興趣。

“佛家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嚴世蕃遺憾地擺弄著手中成對的櫻桃,“怎麽也得輪著來一遍才夠好玩,可惜呀,才到愛別離他就頂不住了。”

愛別離、愛別離……今夏驟然意識到,他故意讓她幾次看見愛別離,其實就是在提示她。

為何要提示她?也是因為覺得好玩?

又或者,在他眼裏,自己和周顯已一樣,也是他打發日子聊以遣懷的遊戲玩偶?

“小姑娘……”嚴世蕃喚了她一聲。

今夏自出神中,猛醒過來,望向他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嚴世蕃微微歪著頭,那枚不能動的眼睛定定看著她,幽幽問道:“你方才為何不說實話?”

“我,沒有啊,卑職怎敢欺瞞大人。”對於他的突然發難,今夏不明何意。

“方才你說,她的左邊發鬢沒有右邊發鬢梳得齊整,是因為窗子在右邊,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你沒有說出來……她的右手有傷。”

說著,嚴世蕃伸手,輕巧拽過那名侍女,稍一用力,侍女整個右邊衣袖盡數齊肩脫落,雪白的膀子上,兩道猙獰的猩紅鞭痕清晰可見。

手指的指背輕輕劃過細膩的肌膚,肌膚在戰栗下起了一層小疙瘩,今夏咬著牙根,不用看那侍女的表情,也知道她所受的折辱。

“你雖然是個姑娘,但身為六扇門的捕快,對這等房中之樂不會不知道吧?”嚴世蕃語氣上揚,目光中頗有逗弄之意,拾起侍女的手,在手腕處的傷痕上輕輕撫摸著。

“這個……卑職孤陋寡聞,請大人恕罪。”

今夏明明知道他所謂的房中之樂是何事,卻不得不按捺著惡心,恭敬回答。

陸繹並不插話,仰脖喝下杯中酒,旁邊的侍女忙挨上前替他斟滿。

“不妨事,你還是個小姑娘……其實也不小了,”嚴世蕃呵呵呵地笑,扭身朝陸繹道,“可以好好調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