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三十八章 鮮虞戰俘(第2/3頁)

“等老夫從燭府回來,再好好敲敲你這木頭腦袋!”郵良說完駕著車飛馳而去。

“鮮虞國的奴隸?你到底想問卿相要什麽人?”

“我們進府再說吧。”

自無恤離晉之後,他的院子就變成了我平日休息和曬藥的地方。我把尹鐸引至房中,自己取了火爐、木炭、陶罐,又從竹筥裏拿出今日新取回的山泉水倒進了陶罐。

“我看這事你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我前幾日剛得了一小盒蜀地的芳荼,不與稻、黍煮食,卻能煎湯制飲,你可一定要嘗一嘗。”

“蜀地的芳荼價值百金,是卿相賞你的?”尹鐸在蒲席上坐了下來,隨手打開裝著芳荼的黑漆紅蓋小盒聞了聞,訕笑道,“這東西我只聽巴蜀之地來的人說過,別說喝,就連見都是第一次見。今日托你的福喝上一杯,以後見了人也好吹噓幾句。”

“找人吹噓?興許城尹明日見了卿相後就要被投進地牢了,同誰吹去?同死囚?”我從他手上把漆盒拿了回來,調笑道。

“你這巫士,這麽久沒見,嘴巴還是這樣不饒人。”

“城尹想問卿相要什麽人?說來我聽聽?”我把木炭一塊塊放進小爐,用蒲扇輕輕地扇著風。

“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找人到晉陽修葺房屋,挖通溝渠,沒什麽新鮮的事。”

“卿相不是派了百工嗎?”

“這會兒是春忙,按規矩這段時間是不能營建屋舍的。晉陽城的人都下田種地去了,這些工匠家裏也都有田要種,所以前些日子我已經派船把他們都送回來了。”

“你把工匠都送回來了?!你也太大膽了!”若說愛民,誰都比不上坐在我眼前的尹鐸,當日他冒著殺頭的罪名篡改了晉陽城的遇難人數,為那裏的城民額外減免了一百多石的稅糧。後來,趙鞅還應允了他和無恤的請求,免了晉陽城男丁一年的徭役。

這一次,他體諒工匠們到年末有田稅要交,就私自放人回了新絳,轉過頭又問趙鞅要什麽鮮虞國的奴隸,這若是碰上氣量小點兒的家主,他決計活不到明日日落。“工匠已經被你送回來了,我說再多也於事無補。你既然要找我幫忙,就趕緊說說奴隸的事吧。”

尹鐸笑了笑,取過我手上的蒲扇輕輕地扇著爐火:“八年前,卿相討伐鮮虞國的時候帶回了一批俘虜,七百多個人到晉國後沒多久就被充作奴隸送到霍太山的山坳裏采石去了。”

“霍太山?”上一次從新絳到晉陽,我和無恤只在路過霍太山的時候遇見過幾十個盜匪,因此,對那個地方印象頗為深刻。

“國人、野人都有田要種,只有采石的奴隸沒有田地要耕,而且霍太山離晉陽城不遠,從那裏調人最方便。”

“可郵大夫說得有道理,八年前趙家的人帶兵滅了鮮虞國,如今你怎麽能把這些帶著國仇的外族人帶進趙家的采邑裏去?這太冒險了,不妥不妥。”

“霍太山的采石場我去過,七百多個奴隸死的死、病的病,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他們戴著鎖鏈,挨著鞭打,衣不蔽體地從日升幹到日落。阿拾,八年了,他們已經不是當年驍勇善戰的兒郎。他們老了,病了,開不動石礦了,但他們還刨得動土。我給他們在城外搭幾個棚子,他們不進城蓋房子,就住在城外挖溝渠。我給他們糧、水、工錢,他們不會造反的。”

這些年,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十個大大小小的諸侯國每年都會有好幾場戰役。戰爭中被俘虜的人,就算你出身世家,也照樣會淪為戰勝國最下等的奴隸。女人還好些,或賞給有功的士卒,或收入貴族家中為婢,像無恤的母親就是當年被趙鞅收入府中的女戰俘;可相比之下,男人就沒那麽幸運了,他們有的會被直接處死,有的則充作苦役幹到死為止。

陶罐裏的山泉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氣泡,可我這會兒沒心思煮荼,就隨手往陶罐裏倒了一碗冷水:“卿相行事一向大膽,不拘舊禮,明日你把剛才那番話同他說了,他興許會同意的。”

“可卿相這人一旦說了不,就很難再求他第二次了。我得找個讓他不能拒絕的理由才行啊!”尹鐸說著把身子往前湊了湊,滿眼期待地看著我。

“說吧,你要我怎麽幫你?”

“我在來的路上聽說,九原的秧苗一夜之間全死了,現在城裏城外大家都在議論,說是國君和四卿治國無方,上天才降下了災禍。”

“這事我知道,卿相這幾日正在宮裏和國君商討平息此事的方法。”

“晉陽地動,九原苗死,前些日子汾水霍太山一段又出現了幾千條死魚。這是先有人怨才有天怒啊!”

“你的意思是……”我捏了一小把芳荼緩緩地投入沸水之中,擡眼看向尹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