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 第五章 乃遇狼童(第3/5頁)

少年的手腳都被上了鐐銬,身上也全是鞭傷,可他卻死死地咬著嘴唇沒有發出半聲哀鳴。

“公子,那是個怪物!”叫宓曹的少女躲在公子利身後瑟瑟說道。

少女口中“怪物”二字,一下就刺中了我心中最痛、最隱秘的過去。看我臉色有些異樣,四兒忙捏了捏我的手,沒好氣地對宓曹道:“明明是個人,幹什麽非要說成是怪物?”

“他就是個怪物!他是被人在恒山裏逮到的,不會說人話,只會狼叫,掉到陷阱裏,還死抱著一只野狼不放。他不是怪物,是什麽?”

“公子,樓大夫的家宰買下了那少年,怕是又要帶回去取樂了。”侍衛符舒指著台子旁一個中年男人,皺眉道。

樓大夫?我聽到這名字心裏咯噔一下。這樓大夫原是西方戎族之人,生性殘忍,平日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奴隸和餓了十天半個月的惡狗關在一起。狗咬得越兇,人叫得越慘,他就越高興。因此,他家的後門經常有血肉模糊的屍首被牛車拉著運出城去扔掉。這少年若是落到他手中,可就活不了幾日了。

我想到這裏便走到公子利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阿拾鬥膽想要買下這少年,還望公子解囊相助!”

“他方才害你險些受傷,你還要買下他?你不是不能私自往將軍府買人嗎?”

“若公子能相助,阿拾來日定當還報。”宓曹的一句“怪物”,讓我頃刻之間就對這傷痕累累的少年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情義。

“算了,你喜歡就好。只是若我以後再做錯什麽事,你可別拿著火扡子瞪我了。那日,若你對我笑上一笑,我也是會明白的。”公子利伸手將我扶了起來,“既然你要買那奴隸,我們就去同樓府的家宰商量一下吧!”

“公子,樓大夫是太子的人。這樣恐怕不妥……”符舒湊到公子利身邊低聲道。

公子利沉下臉,道:“要他個奴隸,諒他也不敢不給。走吧,我自有分寸。”

公子利向那買人的樓府家宰表明了身份,那家宰沒有立馬將人送出,反而支支吾吾地推托起來。由此可見,這樓大夫素日裏仗著太子的寵幸,根本就沒有把這秦四公子放在眼裏。太子緔有樓氏這樣殘暴的寵臣,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人。難怪伍封會盡力扶持這位同是嫡出的公子利。

“你買這少年回去,不過就是樓林一頓飯的樂子,不如我拿這美婢與你交換,想來他一定會更加高興。”公子利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不只那宓曹嚇白了臉,連我也嚇了一跳。

樓府的家宰上下打量了一下宓曹,諂媚笑道:“那鄙人就多謝公子舍美了。”

“公子,不要!宓曹願一生伺候公子!”宓曹一聽哭得梨花帶雨,公子利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言道:“姑娘何故傷心?我家中最不缺的就是侍婢。若你能跟了樓大夫,也是你的福氣。”說完把拴著少年脖頸的鏈子交到我手上,又對符舒使了個眼色。宓曹隨即就被推給了樓府的家宰。

我此時不用看也知道,這個叫宓曹的少女一定已經恨死了我。但我對她並無愧疚,以她的樣貌和性子到了樓府自然不會被拉去和惡狗關在一起。說不定哪日她做了樓大夫的貴妾,我還要給她行禮。

公子利的馬車很快就被符展追了回來,但我這會兒帶著奴隸不便與他們同行,便和四兒另行回府。一路上,我見這少年野性未除,也不敢立馬解開他身上的鎖鏈,只能盡量放松手裏的鏈子,不去扯到他一身新新舊舊的傷痕。

“阿拾,他臭死了,要不我們給他洗洗澡?”小院裏,四兒拿指尖戳著少年的胸口。

“你去把將軍前日送來的褻衣拿出來,我來打水給他沖沖。”

“不行,那衣服可是用齊地的冰紈做的,將軍特意留給你,你舍得給他穿?”

“你就別舍不得了,快去吧!”

“好可惜啊——”四兒仰頭鬼叫一聲往屋裏走,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沖我喊,“那你多打幾桶水,先給他連衣服一起沖一沖。”

“知道了。”

少年也不理會我們倆,只蹲在地上左顧右盼,好像什麽東西在他眼裏都是新鮮的。我從井裏打了一桶水,搖搖晃晃地拎到他身旁,然後蹲在他面前指著自己說:“阿拾。”又指指他說:“無邪。”少年眨著眼睛一臉迷茫,我又重復說了幾遍,自覺這個名字對形如初生的他來說,很是貼切。

“你在跟他說什麽呢?”四兒從房裏捧著衣服走出來。

我連忙指著四兒對無邪說:“四兒。”

無邪看了看四兒,挑釁地低吼了一聲,齜出了虎牙。四兒眼睛一白,舌頭一吐,沖他做了一個鬼臉:“阿拾,我看他好像不太喜歡我。要不,還是你給他擦吧,省得他到時候咬我一口。”四兒把衣服放在水井沿上,又把手裏的白布遞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