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邯鄲冰釋(第5/8頁)

英蒙子的徒弟果然是小酒鬼,不過晉穆的酒量卻是千杯難醉。

想那伏君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念至此,我忙收起余下的酒壇,也不出言勸阻,待他找而不見時,便自知我的用意。

尋了一次不見美酒後,晉穆微微失神,看看我,臉色落寞,只是片刻功夫後,他又揚眉笑起,看書閱奏折,再不作聲。

且行且歇,並不算長的路程行了整整十日方算完。

這日午後,行抵邯鄲。

一行雖低調,卻不想聶荊竟早早派了使臣在城門迎接等候。

晉穆既不驚訝也不推辭,隨著使臣一路至宮廷,宮闕外下車,與使臣聊了幾句後,卻意外得知楚王今日另有貴客來訪,穆侯行蹤也是那人告知。

晉穆冷冷一笑,拉著我邊往宮門走,邊問使臣:“楚王貴客?可是東齊豫侯?”

我指尖一顫。

使臣驚訝,道:“正是。穆侯如何得知?”

晉穆淡淡瞥眸,放開了我的手,言道:“豫侯手下十萬密探遍布天下,誰人有他眼線開闊?”

我腳下猛地一滯,深呼吸數下,待平穩驟然洶湧欲亂的心緒後,才又提步跟上晉穆的步伐。

隨使臣入得一巍峨宮殿,明堂上,聶荊身為君王卻沒有高坐金鑾,而是正負手背身對著殿門,與面前的人低語說著什麽。

內侍通傳後他才轉身,望向晉穆和我時鳳眸不禁一揚,笑道:“一路辛苦,終於到了。”

我扯了唇邊勉強笑了笑,心下不知怎地早已緊張得不能呼吸。嘴角動了動,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晉穆朗聲一笑,握住我的手上前與聶荊寒暄。

我下意識地側眸去瞧適才與聶荊說話得那人,入目,白錦灼眼,銀發凝霜,俊面平靜淡定,眸色深沉不知所想。他看著我,那眼光靜睿冷寂,仿佛帶著能穿透一切的力量,熟悉而又自然地一下看入了我的心底。

萬千思緒終凝縮成了一線,我默然望著他,心狠狠一跳後,瞬間不見了蹤影。

指間,那修長的手指猛然收緊,掌心相貼的溫度漸漸發涼。

我終於開口,聲音輕輕顫微:“二哥,你也在。”

鳳眸凝彎,無顏勾勾唇角,笑顏魅惑如常:“是,我在。”

因是午後,殿外烈日灼地,殿裏卻陰涼似水,黑赤色的玉石築繞四周,明黃紗縵垂落厚重,雪冰靜融在金鼎下,蟠龍金柱倒映著殿外余光誕出蒼耀冷芒。

守在殿門的內侍不知何時已躡步退出,四人無言相峙,氣氛一瞬有些僵。聶荊看看晉穆,再看看無顏,沉吟片刻,忽道:“夷光,南宮日日念著你,此番你能來邯鄲她很是欣喜,後宮液池裏蓮花開得正好,聽說你愛蓮,不妨……”說到這,他陡然停下來,目光越過我直視殿門,下顎微揚,面色冷俊端肅,言道:“雲虞,你來前殿作甚麽?”

我聞言回眸,這才看見一身著粉色宮裝的少女俏立殿外,正屈膝回稟著:“君上,王後特命雲虞請夷光公主後宮一敘。”

聶荊面容一暖,忍不住揚唇笑笑,看著我,目色瀲灩如波。

他和南宮倒是夫妻同心。我心知他們之間的談話若我在場必然甚不方便,於是擡眸望向晉穆,輕聲問:“我也想南宮了,可不可以……?”

“當然,”晉穆放開我的手,柔聲囑咐,“炎日毒人,蓮花縱好,也不要在外逗留太久。”

我點點頭,轉身便走。

身後,聶荊開口,笑談一句試圖舒緩殿間不尋常的清靜,余音有聲,可惜卻依然無人接話。

我閉上眼睛,長長嘆了口氣。

紅蓮嬌色,碧葉韻水,陽光熠然金燦,映得一池湖色浩淼生煙。池畔有長廊浮波彎繞,直通液池中央的青玉涼亭。

竹簾垂亭外,擋住了陽光,也擋住了視線。

雲虞帶著我在簾外待要通傳時,密竹織成的簾子裏已隱約可見有人影晃動,耳中但聞一聲嬌笑輕輕,隨即有素手挑了竹簾,一襲華貴的綠紗宮裝入目清涼。我揚眸,卻見南宮在亭裏看著我,微微咬唇,美目流波。等那目光停留我發上而驟然暗下去後,我不由得對她展顏一笑。

南宮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將我拖入亭裏,急道:“夷光,你的頭發……”

我淡淡一嘆,撩了衣擺坐去一旁,但笑不語。

南宮蹙眉,凝目望了我半日,忽地又掀了竹簾走了出去,與那雲虞不知低語了什麽,見雲虞轉身匆匆離開後,她方表情一松,吐出口氣,又回了亭裏坐在我面前,一手握住了我的手,一手輕輕地撫上我的發,幽幽言道:“夷光,當時聽說了豫侯要娶明姬時,我便知你心裏定然難受至極。”

我看著她,笑容斂去,臉色微微露疑。

她一笑,忽而伸手抱住我,解釋道:“還記得去年初冬那場劫難麽?你受重傷將死時,穆侯帶你到父王面前,父王救你恢復了意識後,那昏迷的幾天裏,你天天呢喃著無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