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邯鄲冰釋(第2/8頁)

他目色微閃,淺笑揚眉,淡淡道:“你說的。”

我沒有遲疑,重重點頭:“是,我說的。”

晉穆用過早膳後便與夏惠密談藥廬中,黑鷹騎侍衛和夏廷禁衛重重圍攏在外,氣氛神秘慎重,緊張得叫人好奇也莫名。

等到東方莫午後回來時,晉穆和夏惠方才出了藥廬。一開始兩人臉色皆靜如秋水,安然淡處的模樣宛若閑雲飄逸。待楓子蘭匆匆上山來接夏惠,與夏惠近身低語幾句後,夏惠這才千年難得地面色一變,拂袖撩袍快步離藥廬時,冰涼的目色間已有怒氣在隱隱翻騰。

一旁,晉穆依然含笑淡然,面色暖暖和煦,好似春風拂面的愜意自得。

竹舍。

我隨身沒有東西可收拾,僅有一件東方莫帶我回來時穿著的那襲絳月紗裙。衣料雖珍貴卻不為我所惜,只是它是王叔留給我最後一件禮物,我不能舍棄。如今我穿著藥居眾人皆著的白衣,發絲束成了高髻,依然作男兒打扮。

剛把晉穆的書簡帛卷收拾好,便有黑鷹騎侍衛入竹舍將其捧過拿下山。

我一時無事,坐在桌邊靜靜飲茶,等著被東方莫死拖活拖拽出去的晉穆。

東方莫只說有話要囑咐,卻沒想一囑咐便費去半個時辰,耳中聞得遠處隱雜在急急流水下東方莫高聲嚷嚷的余音,言詞羅嗦反復,語氣霸道蠻橫,聽得我忍不住發笑。想正被他吼著卻必然無可奈何的晉穆,我低聲一嘆,伸指揉揉眉,可憐他何其無辜。

半日,東方莫的聲音終於低了下去,漸不可聞。

我想想,起身放下茶杯,回頭看去。

窗外,竹林裏金衣穿梭飛揚,晉穆好不容易擺脫了拉住他糾纏不休的東方莫往回走,自是一臉的輕松,眼見我看向他,他凝了眼眸勾唇笑起,金衣忽閃,身影躍入竹舍。

他站在窗邊不動,我遲疑著,也不好意思挪步上前。兩人對望了片刻,他臉上笑意清朗,我卻不由得咬唇拘謹。

“師父話真多,對不對?”我瞥開眸光,輕哼一句。

“也不是,他是你如今最親的長輩,聽他嘮叨幾句,換回一句許我帶你走的認可,還有這兩瓶救你命的藥,很值得啊,”他倒挑了眉毛一副無謂的模樣,笑著晃晃手中的琉璃藥瓶,擡步走來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將藥瓶放入我掌心,攏住我的手指一起握住,“兩瓶藥丸,一解瘴毒,一解雪蓮寒毒,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要是你師父還想揪著我再說個三日三夜,我想我也不敢逃。”

我垂眸一笑,不語,只看似無意地縮回了手,將藥瓶納入袖中。

“走吧,我們回安城。”那溫暖的五指又握了過來,指尖交纏,這一次他拉得緊緊,再未留半分空隙容我避開。

山下黑鷹騎等候良久,一行十八人,皆是黑綾緞袍,腰懸彎刀,背負長弓,肩袖紋有金線繡繪的蒼鷹飛翼,熠熠陽光下,飛翼流彩淩盛,仿佛帶著展翅欲飛的梟桀野性,襯著那十八人英武剛毅的面龐,入目人雖不多,卻帶著萬軍壓境也難及兇狠威猛和煞煞雄風。

十八人中,我唯識得一個墨離。

見我和晉穆下山墨離忙迎上來,此人膽子倒大,鷹隼一般犀絕危險的眼神竟直直望向我來,別有深意地揚唇一笑後,他方揖手,向晉穆躬身稟道:“侯爺,狐之忌已自鳳翔城尋得侯爺所要的馬車,山澗狹小馬車不得進,他此刻正等在山外。只不過……”墨離遲疑,眸光閃了閃,略略擡頭看著我,停住。

晉穆皺眉,聲音冷冷:“有話直說,夷光不是外人。”

我見狀卻識趣,掙脫了晉穆的手剛要走開時,墨離又道:“夫人請留步。”我回眸,他面色微微尷尬,嘴裏言道:“其實也不是其他事,只是末將剛收到自安城送來的奏報,晉國事態緊急,末將想請侯爺快馬加鞭,先行回安城。夫人大病初愈不能勞累,末將以為可留十名黑鷹騎士護衛夫人坐馬車慢慢回晉,”言至此,他轉眸看晉穆,請示,“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晉穆聞言一笑,拉住我的手便往山外走:“我的意思麽……是不急。取道楚國,經長平、邯鄲,再行北上。”

作甚麽非得繞這麽個大圈子?我蹙眉,不解地望向他。

晉穆不看我,笑得風清雲淡。

墨離緊跟身後,也是驚訝不已:“侯爺?!”

晉穆臉上神情愈發漫不經心,淡淡道:“本侯另有要事暫不回晉,你和他們先走,自鳳翔、鹹陽北上,即刻出發,不許耽誤一刻功夫。三日內定要回安城復命你兄長墨武麾下,若不達,軍法論處。晉國發生何事我早已知曉,如何著手按壓已然密令你兄長,你回去後聽他指令行事便可。”

墨離默然低頭,帥已下令將只得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