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任性闊達(第2/7頁)

“做戲嗎,自然全套才精彩。你單單一人的戲怎能有趣,總要他也來陪陪你,那才好玩。”言罷,他想想,鳳眸輕睨,又笑道:“再說這次的戲是夏謀為主,他想挑戰強晉,我不過隨手推了一把而已。晉朝深不可測,夏國智囊甚多,所以這次兩虎相鬥,是福是禍,賠損大了的,總不會是我。”

我低下頭,伏在他胸前,沉吟不語。

他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默了一會兒,忽道:“不許你去想他。”

“沒想。”敷衍。

“當真?”他擡手輕輕挑起我的下巴,垂眸盯著我的眼睛,看清了之後方笑,命令道,“以後也不許想。”

這麽霸道!

我蹙眉,也不知他在忌諱什麽,於是懶得理他。正要翻身睡下時,窗扇陡然咯吱作響,江上大風起,繡緯飄開,勁風急卷帷紗,船倏然搖晃起來,燭台將傾,光影飛亂,潮浪拍打船壁,水花聲簌簌不絕。

我愣了一下,隨後伸了胳膊緊緊抱住身旁的人,擔憂:“這船,不會就這麽翻了吧?”

無顏失笑,見我不滿擡頭後,他抿抿唇,神色認真,口吻卻還是漫不經心:“翻了便翻了吧,有我陪你,怕甚麽?”

我想想也對,心一松,便自轉身去一旁安穩睡覺,任自己身在的船在江浪中飄搖起伏、危危搖晃。

燭光忽暗,身旁那人也躺了下來,拉了拉蓋在身上的錦被,勾手將我摟入懷中。

一睡沉沉。

睡夢中恍惚聽到遠方傳來了刀劍相鬥時器具鏗然作響的聲音,只是一會兒,空中又聞得幾下短促明亮的短笛鳴嘯,不消片刻那搏鬥聲音止歇下去,而後萬物俱寂,潮浪聲也停了下來,耳邊一陣靜籟。

迷朦中,我似乎聽到無顏低聲一笑,輕輕道了句:“果然。西戎……英蒙子……”

翌日卯時,侍衛行舟至武陵。

我早早醒來,梳洗過後恰聽得樊天重重的咳嗽聲在艙外響起,於是轉眸看了看艙裏錯金銀麒麟紋的銅漏壺,眼見無顏昨日吩咐時辰已到,便伸手去將他搖醒。

彼時天幕仍暗,正是破曉前夜色濃到極致的時候,星輝散去,江邊霧氣彌漫,高高低低的蘆葦湮沒在迷蒙的水氣下,燈火一照,森森陰陰的密影間直透著股迫人的寒氣。幾只歇在荊棘水草下的白鷺聞水槳聲響撲哧驚飛,啾啾鳴叫瞬時劃破晨間清靜。

無顏換過衣袍,坐在書案旁批著昨夜看好的幾個奏折時,我攏指幫他束起高髻,戴上華貴溢彩的金色發冠。

“你來武陵是找英蒙子的,不是來看日出的,對嗎?”我輕聲問。

他似奇了一下,手下筆跡略一停留又揮灑繼續,口中笑道:“丫頭怎麽知道的?”

我不答,轉身倒了兩杯茶,看著他,又道:“昨夜拜訪鳳君山莊的是西戎族人吧,曾聞英蒙子娶了他們一族老族長的女兒,不知是也不是?”

無顏放下筆,看著我笑:“丫頭昨夜沒睡著,聽到那邊的動靜了?”

我點點頭,抿了一口茶,道:“也聽到你說的話了。伯繚招惹西戎的人也是要引英蒙子出山對不對?只是你做什麽要找英蒙子?”

無顏卷起批好的奏折,揉揉眉毛,神色微顯疲憊:“無翌該有個老師來教。英蒙子賢達在外,博識在內,更兼多智多謀以為天下之聖。只有這般人來教無翌,才擔得起一國君王之遠途。”

“據聞英蒙子桀驁疏狂,不屑名利,不喜權貴,你能請得動他?”

無顏微微勾唇,一笑,眸色清朗如秋瀾:“我請不動,自有人請得動。”

我好奇,忙問:“是誰?”

無顏略擡顎,看向守在窗外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淡淡一笑,道:“白朗。說起來他祖父白乾真是奇人,不僅與息朝伯繚等故交,還對英蒙子有相救和成人之美的恩遇。若白氏後人開口,自然能勸服英蒙子出山。”

我皺皺眉,還是擔心:“英蒙子本事是高,但好像從不收徒。”

“誰說的?”無顏打斷我,瞥眸,目間光華淺淺流動,“單我所知,英蒙子就已有兩個徒弟。”

我看著他,不解。

無顏忽而伸手自案前拿起兩卷帛書,道:“若非你給我看楚桓的竹簡我也不知其中內裏。楚桓原是和英蒙子同門師學,二十五年前,天下有一文一武名揚四海。文者英蒙子,玄學精義,文滔深晦,智可經國,謀可興邦;武者英桓子,劍客天涯,仗義行俠,驚浪十三式絕艷江湖,自從二十年前突然失蹤後,至今人們仍對其念念不忘。”

“英桓子?”我喃喃,念叨,“你怎麽看出來楚桓就是英桓子的?”

“你道我一生武功是誰教的?”無顏側眸,問了一句,見我茫然搖頭後,便嘆了口氣,飲了口茶,淡淡道,“自十五年前每至深秋便有神秘黑衣人來金城教我武功,我心裏雖覺他蒙面奇怪,但因年少貪迷武藝便依他所言緘口不對外人說。他教我掌法拳法,也教刀劍利器的招式。所謂劍招他從不說名字,但那卻是驚浪十三式。這劍法我生平僅用過一次,那時白乾未死,父王讓息朝教我文事策論,讓白乾教我戰事謀略,我平日閑聊時也和白乾切磋交手,一日不小心使出一招劍法,他卻陡然變了臉色,認出了那劍法由來,竟是失傳甚久的驚浪十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