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誰知誰心(第3/4頁)

他挑了挑眉,笑而不答,俯臉靠近我。

我別開臉避開他的唇,拉拉他的衣領蓋住我剛才咬的牙印,不放心地問:“你就這麽離開金城,不怕出亂子?”

“城中都布置好了,蒙牧和白朗自會應付。凡羽的鐵騎精兵已北上,西邊的楚軍已斷糧受困。至於湑君的梁軍嘛,”他橫了眸,眼底清澤流淌,幽幽朗朗,似得意,又似快活,“夏惠的軍隊已圍住了郾城,梁國離亡國不遠矣。湑君調動軍隊想要南下增援,我卻早讓龍燼的部隊守在南方,截住了他的退路。北有侯須陀領著我的玄甲軍,南有龍燼,湑君如今已是籠中困獸,唯有徘徊掙紮發發狂而已。”

我蹙了眉,心中一凜:“你原先讓龍燼包抄南下就是為了這個?”

他點頭。

“你要全殲梁軍?”我駭然,想起二十五萬將士戰死的漫天血腥便禁不住一個寒噤。

無顏笑了,眸間光芒滑動似雷電忽閃:“這樣忘恩負義之人,不除他至絕,我不甘心。”

我僵了僵,復而勾了他的脖子抱住他。這樣的殺戮和寡絕要你獨自承擔,不,太殘忍。我揉撫著他的銀發,黯然不能言。

或許,我可以為你分擔一半。

燭火燃燃,無風而搖。

室中安寂,心中的波紋卻隨著滿目飄曳的暈黃光線來回起伏,一刻似風平浪靜,一刻又似潮起潮落,心緒翻湧肆虐,鬧騰得人難受至極。

無顏抱著我就這麽靜靜坐著,我凝目望著他,他低眸看我,相顧許久,卻沒人開口說一句話。

又或者什麽話也不必說,只要能看得見對方,就好。

我抿嘴笑了笑,撫摸著他長發的指尖縮回來,握住了他的手。

他勾唇,目色深沉而又專注,狹長的鳳眸輕輕眯起,燭光的顏色緩緩沉入他的眼底,一道一道,不停地渲染著那抹濃重的墨色。漸漸地,墨色散去,漂亮的眸子裏流轉出灼灼欲燒的光華。

倏然,他擰了一下眉,低頭。

柔軟而又冰涼的唇在我頸邊慢慢磨蹭。當唇齒間開始有溫度時,撲在肌膚上那輕柔的呼吸陡地化作燎人的炙火,燙著我的肌膚,既而又燙至了我的心,一次一次,刻下了深深淺淺數不清的烙印。那感覺很疼,疼中卻有甜蜜,微微泛著酸,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惘然。

不知何時他的手已自我的指間掙脫開來,悄悄地滑落至腰間,解開了那條漢玉束帶,探入我的衣內。

“無顏!”身子不自覺地顫抖,顫抖,心在緊縮,緊縮,緊縮到我難以忍受時,我按住他的手。

他擡起頭來,看著我,眸光迷亂而又熱烈,飛揚的眉毛皺了皺,俊美的面龐上有苦苦的忍耐,也有難解的貪戀和渴求。

我垂下眼簾,結結巴巴:“在……在這裏?不不,不好。”

他愣了一下,轉眸看看四周,笑著問我:“有什麽不好?你不願意?”

“不,不是,不是。”臉頰通紅,雖羞極,我還是勉強說了幾個字,伸手摸摸他也滾燙的面龐,閉上眼。

可是你說過你要娶我才……

你忘了嗎?

雖閉了眼,卻依然能感覺到眸中有薄薄的水意浮上。

我抱住了他的肩膀,努力地把臉上的神色在他腦後好好藏住。

他不動了,忽而嘆息一聲。

胸前一暖,先前被掀開的衣襟又重新合攏,我睜眼,扭過頭,隔著蒙眬淚水瞧著他。

“我會娶你的。”他貼著我耳邊輕聲道,一字一句,仿佛出自肺腑般,語氣沉沉,面色堅定。

我有些癡。

他笑著刮我的鼻子,無奈搖頭:“傻丫頭。”

淚水不爭氣地流下,我仰了頭,吻住他的唇。

他受了爰姑一掌,他和楚桓斷絕了所有關系,不管是為了齊國還是為了王叔的恩情,從此在這世上,除了我,他只剩下他自己。而我,除了他,也只有他。從來都是這樣。

“等我三年,”他低聲喘息,話自齒縫流出,“三年後,我們回竹居。”

“為什麽是三年?”我不解。

他微笑,挑挑眉:“三年強大齊國。三年教無翌成才。三年,完成父王的遺願,然後我帶你走,再不管世上的煩事。”

我沉默,半晌,伸手抱住他,柔聲:“莫說三年,你讓我等三十年,我也會等。但不要再把我推開,不要放手。”

“不會。再不會。”他輕聲道。

雨聲細簌不絕,一聲聲落入心湖,輕漾開來,蕩起細致的波紋,一圈圈散離,一圈圈追隨。

我認真地瞅著他,唇角彎了彎,許久沒再笑得如此歡快輕松。

鳳眸裏不再冰涼冷寂,溫和中夾著漫天柔情,絲絲攏繞,絲絲攏繞,緊緊纏住了我整個人,仿佛這輩子也休想再脫身。

而他,亦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