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公子歸來(第2/4頁)

“那傳說中……”我呢喃了幾個字後,突地住口不再說。傳說自是傳說,任人添油加醋,無限誇大。只是傳入我耳中時,我竟把它當做了一個人真實的過往,實在愚昧。

我面色一紅,緩緩低了頭,凝神思量。

“可即便他不是刺殺祖父的人,卻也是楚國的公子,王叔怎會與他成為好兄弟?”

王叔莞爾,笑:“晉國公子穆和夏國公子意不也是好兄弟?湑君回梁之前,與無顏、無蘇不也是好兄弟?年少氣盛時,唯求道同意合,哪兒還管那麽多的教條束縛、國仇家恨?何況……那時我還不知他是楚國的公子。”

王叔的話辯得我信服,我擡眸,看他:“那桓公後來做了齊國將軍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王叔頷首,眸間有些恍惚:“為了無爰,他甘願的。父王寵惜他,還認了他做義子。”

“那為什麽……”我越聽越茫然,開了口想問,卻又不知從哪裏開始問下去才對。

“後來楚、齊交惡,那場戰爭啊,持續了數年之久。當時齊國國命堪虞,你祖父、我父王在那場耗費心思和國力的戰爭中心神瘁盡薨逝而去,於是你父王在國危中登基繼位,嫁你姑姑夷長於晉國公子襄,並自夏國娶你母後連城公主為妻,還梁國流民數十萬,結交天下三國後,才慢慢平穩了邊境,讓齊國的軍隊專心與楚軍在城濮進行了一次聲勢浩大的會戰。那次戰爭,本該由我去。只是我素來不好戰,也不善戰,臨去之前,終是桓自告奮勇代替了我。那個時候,無爰正懷著他的孩子……”

言至此,王叔忽地止音,胸前起伏,口中咳嗽不斷。

我趕緊從他說的故事中回過神來,伸手倒了一杯茶,遞到王叔唇邊。

王叔撐臂半坐起身,伸手接過茶杯。眼見他坐起,我忙站起身自榻側拿了幾個軟枕,放在他背後讓他倚著。

王叔低頭抿了一口茶,咽入喉中後,咳嗽聲慢慢停下。

“我的母後是夏國的公主?為何夷光之前從未聽說過?”眼前他咳嗽平復後,我又跪在了榻側,仰面問他時,心底困惑非但沒有絲毫減退,反而是不斷增多。

王叔搖頭,嘆氣:“那是我傳命下去的,所有人都不得告訴你有關王嫂的任何事情。”

“為什麽?”我心情一落,忍不住面色微變。

王叔笑,望向我時,滿臉滿眸皆是憐惜和愧疚。他伸指撫摸著我的鬢角,輕聲:“夷光,莫不是這麽多年來,你還懷疑王叔會對你不利嗎?你要相信,王叔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只要你不受傷害,王叔什麽都舍得。”

我抿唇,怔了一會兒後,回想起十八年的點滴,不禁眸間一澀,慢慢有水霧散開來。

“夷光相信。王叔既不說,那夷光就不問了。”我垂了眼簾,低聲。

王叔嘆了口氣,拉過我依偎到他懷中,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我的發髻,軟聲道:“你雖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我疼你寵你,比之夷姜她們更多。你是王兄的唯一血脈,王叔就算舍了江山,也不容你有事。”

“所以你知道我的死訊後,這才發兵伐楚,占了楚丘?”我擡頭看著他,問了一個天真的問題。

王叔默然。半晌後才又開口:“也是因為楚桓。他騙了我二十年。”

我眉尖一蹙,突地想起楚桓眸間常有的悲苦和清冷,不由得呢喃道:“是不是這其中有誤會?他對我說,那場戰爭……”

“那場戰爭齊軍幾乎全軍覆沒,幾十萬大軍逃回來的不到百人。且據那次僥幸生存下來的人說,軍中有奸細,齊軍的部署和行軍陣勢總是能被楚軍提前獲悉,並屢次三番設下埋伏才導致齊軍的連連戰敗。白朗的父親、齊國的名將白裕和天下最負盛名的獨孤一族所有將軍皆死在那場戰爭中。有人說桓那次大戰也死了,萬箭穿心,馬蹄踐踏,甚至到最後連屍首都未找到……可是如今,”王叔冷笑,本是無神的眼眸中驀然怒氣滾滾、鋒芒攝人,“可笑的是如今!二十年後,我居然在楚丘看到了那個本該死了二十年的人!”

我心中一動,想起楚桓說起那場戰爭時的神情,和那句“那場戰爭,將軍的確是死了”,忽然覺得事情或許並不像王叔想的這般。只不過,那楚桓為人心狠,心計深沉,兇殘處也的確是叫人不寒而栗。

我抿了抿唇,想了再想,終是沒有再開口。

一時沉默。殿間寒氣本就盛,如今靜寥繞耳時,顯得滿殿更似無人的冰凝死寂。

秦不思大概未關好所有的窗扇便出去了,冷風驟起時,燭火搖曳不停,耀得滿殿側影重重,無端端看得人多了一份心神不定的悚迫感。

我小聲地咳了一下嗓子,剛要出聲時,王叔卻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