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錦帛留書(第2/3頁)

無顏神情不變,只是緘默中,他的目光顯得愈發幽深似冰潭。

“那他身上的傷……”我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無顏漠然一笑,睨眸望著我,一語不發。影影綽綽的月光透過大開的窗扇射上他的臉,照亮了他清寂的目光,似雪的容顏。

“你是懷疑我?”他勾了唇,語氣柔緩,卻聽得我一個寒噤。

我咬了唇,轉眸想了又想,倏而,輕聲笑道:“如今不懷疑了。”

無顏冷冷一笑,松了胳膊放開我的腰,別過頭去,不做聲。

我俯腰,手指輕輕按上聶荊的手腕。指下傳來了聶荊愈跳愈平穩的脈搏,我在暗暗吃驚他身體恢復速度的同時,長時間懸著的五臟六腑此刻也終於落回原位。

斜眸偷偷瞟了瞟無顏鐵青的臉色,我心知剛才的懷疑是自己過分,忍不住伸指扯了扯他的衣袖,討好笑道:“是夷光說錯了,二哥千萬不要生氣。”

他橫了我一眼,眸間冰涼:“不敢。若要生氣,我早已被你氣死。多不值!”

話語神情雖嚇人,卻是他慣用的佯怒之招。

我放下心來,朝他眨眨眼,轉身走去桌邊,喝上今夜的第一口茶。

冰涼的茶水沉入肺腑,激得我神思一蕩。放下茶杯的瞬間,我才恍然記起一件自己糊塗到現在都忘記去關心的事。

“糟糕,爰姑還在客棧!”話音未落,我已急不可待地想要沖出房門。

無顏卻伸臂一把將我拉住,輕描淡寫的口吻:“你不必去找了。她已經被人帶走了。”

“被人帶走?”我驚詫,忙問,“是誰?”

無顏挑挑眉,眸色微閃,臉上卻依舊還是那若無其事的模樣:“與夜覽一起,穿白衣服的。”

我蹙眉,奇怪:“你是說晨郡?”

無顏“啊”了一聲,勾唇輕笑,展顏魅惑間神情宛若有悟:“他叫晨郡嗎?”笑意深深,不可揣摩。

我不知所以地望著他。

無顏伸手摸摸我的腦袋,笑顏和煦,語氣悠然:“丫頭不必擔心。晨郡和爰姑說了幾句話後,是爰姑心甘情願隨他離開的。再說那家夥和夜覽一起,必是晉穆屬下,不敢對爰姑如何,你放心。”

我搓搓手,心想:爰姑無緣無故跟著別人離開,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轉念一思,我才意識到:“這麽說他們已離開了客棧?”

“是,速度夠快。我正要轉身找臨淄的管事官時,他們已連夜起了程,而且,你絕對想不到那些黑衣人後來退到了哪裏。”無顏側眸看著我,古怪的笑容下隱藏玩味和戲謔。

我撇唇,淡淡道:“有什麽想不到的,不就是玉儀摟。”

無顏眸子一亮,似從未相識般地看著我,驚嘆:“了不得,我原以為只有我這個所謂的風流郎才能找到那樣的地方,卻原來不知我妹妹竟早已對青樓有如此深刻的認識……”

我忍無可忍,轉身,坐上榻邊看著聶荊,再也懶得理那廢話不絕的人。

無顏沉默了會兒,忽地拉我起身,命令道:“夜深了,休息去。”

“可他……”我不放心地看著榻上聶荊。

無顏橫眸一笑,抱著我自大開的窗扇間飛出:“他自有人照顧,你放心。”

晨間。

回到聶荊房中時,一綠衣侍女正仔細抹著聶荊額上的汗珠。

聶荊依然昏睡著,我捏指給他診過脈,囑咐驛站的侍女將他照顧好後,便出門親自去給他抓藥。

陽光不賴,臨淄城的街道熱鬧依舊,人人臉上漾起的笑意溫暖得讓我覺得昨夜的惡戰和生死較量的兇狠到此刻竟虛幻得像是夢中的泡沫。若不是聶荊還躺在床上,爰姑的失蹤,我或許會選擇忘記昨夜所有的事。

抓完藥,在街道的交岔口,我躊躇了一下,腳步還是拐向洛仙客棧的方向。沿途經過玉儀樓時,彩色的幃帳依然縵飛似雲彩,只是大門已然關上,門前蕭索一片,不復往日的繁華。

我上前看了看那鎖在門上的鐵鏈,心中既疑又驚:疑的是這種關門的做法明顯不是官府強制所為;驚的是二哥說得沒錯,縱使他及時發現了玉儀樓的不妥,卻也沒有能趕在他們逃離之前來截住黑衣人。

只不過夜覽在臨淄城如此明晃晃地大鬧一場,就不怕引起兩國不必要的爭端?而且他那箭不管是存的什麽目的,最終是射向了我。若我將此事告訴王叔,晉齊聯姻怕就是奢談了吧?說不定還會影響到現為晉國王後,曾經的齊國公主,我的姑姑夷長。

我低頭思索了會兒,轉身去洛仙客棧。

原本以為和玉儀樓一樣,經過昨夜的一鬧,就算它不至於落得和玉儀樓一般關門的下場,最起碼今日也應該是慌亂一團的景象才是。誰知到了客棧時,門庭仍是清貴如昔,來往客人皆神情自若,風儀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