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華夢驟裂 第一章 情怯(一)(第2/3頁)

“後來老宮主死了,留下遺言讓放他出去,這就算逐出師門了。那天我去找他,他問我,要不要和他走,我……”

他忽然頓了一下,眼睛眯起來,半晌,才道:“就是這些了。他的事情我也只知道這麽多。”

璇璣奇道:“你沒說自己有沒有答應和他走啊。”

禹司鳳低聲道:“因為我不記得了。那一年所有的事情,發生過什麽,我完全不記得。”

兩人都是無語。在石頭上靠了一會,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禹司鳳拍拍她的腦袋,柔聲道:“走吧,該回客棧了。晚上這裏蚊蟲多。”

有時候,他會想起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關於那一段莫名其妙被削減的回憶。拼湊不到一起,他總是會忘記。那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到底有沒有答應柳意歡的詢問。去問他,他也只是笑,賣關子不說話,被問急了,他就會老一套的四兩撥千斤:有沒有答應——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鳳凰還和我親密,像小時候一樣。這樣就足夠了嘛!

吃完晚飯,璇璣很乖地回自己房間了。其實剛開始的日子她是纏著要和他睡一起的,可是這次禹司鳳說什麽都不肯答應,好像她要進來和他睡一張床,她就成了洪水猛獸一樣。強人所難向來不是璇璣的專長,磨了一陣子看他還是絲毫不肯松口,也只得乖乖地和他一人一間房。她覺得很可惜,那一夜和他睡在一張被子裏,很溫暖,偶爾想起要重溫,他卻不肯了,她也只能在心裏小聲嘀咕他冷酷無情。

對於這件事,禹司鳳甚是強硬,冷下臉拒絕她,其實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他們一無媒妁之言,二無父母首肯,就算修仙者沒那麽多世俗規矩,但年輕男女無緣無故住一間房,對自己沒什麽,對璇璣來說卻不算什麽好事。更何況他的傷勢已然大好,兩人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萬一一個把持不定,自己豈不是害了她。

俗話說,近情情怯,以前兩人尚未表露心跡,處於曖昧的時候,他倒是頗為膽大。如今真正放下所有顧慮,他卻不敢了,仿佛放縱了自己的欲念,就是褻瀆她一樣。越是真正靠近那個人,心中千萬般狂想反而一一收斂起來,情怯,莫過於如此。

禹司鳳剔亮燈火,從包袱裏取出皇歷細細翻看,算著簪花大會的日子。還有四個月,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格爾木這裏一直沒什麽風吹草動,更不見烏童有什麽動靜,這種現象並不能讓人安心。倘若他不停地派人來搗亂,反而更好些。如今的情況,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前兩天收到柳意歡的信,說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定海鐵索事件,如今全部銷聲匿跡,所有的妖魔仿佛都在一天之內消失,就像他們從來沒有進行過破壞鐵索的事情一樣。

“不祥之兆”——柳意歡用朱砂筆在後面寫了這四個觸目驚心的大字,讓他沉吟了很久。

烏童曾說,他是右副堂主,那麽在他之上應當還有左副堂主和正堂主兩人。如今的情況明顯是敵暗我明,他們對四大派的行蹤了若指掌,而褚磊他們卻連其他兩個堂主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用說這個堂中規模如何,目的為何。烏童很明顯對定海鐵索一事並不上心,他的目標應當是把少陽給鏟平,那麽,其他兩個堂主對他這種野心究竟是清楚呢,還是被蒙在鼓裏?

他皺眉沉吟,忽聽窗外傳來一陣撲簌簌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在拍打著翅膀,紗紙糊的窗面外,透出一團暈染的紅光。禹司鳳生性謹慎,當即吹滅了燭火,悄聲走到窗邊,凝神去聽,一時竟不開窗。

誰知隔壁卻吱呀一聲把窗戶打開了——璇璣!她這個沒戒備心的丫頭!他正要出聲阻止,卻聽她歡喜地笑道:“呀!是爹爹的紅鸞!你怎麽會來這裏?”禹司鳳心頭當即一寬,卻還是留著一絲戒備,輕輕吹了一聲口哨,將袖中的小銀花喚醒,然後推開窗戶,只要外面有任何異常,小銀花便會立即發作。

他二人的窗台是相連的,推開窗戶便見到一只火紅艷麗的鸞鳥站在上面,昂首傲視,頗有氣勢,正是褚磊養的靈獸。璇璣見紅鸞腳上套著一枚鐵環,上面刻著少陽的標記花紋,立即抽了出來,奇道:“爹爹怎麽會用紅鸞給我們送信?太浪費了。”

那紅鸞輕輕叫了一聲,猶如珠玉濺碎,分外好聽,跟著把翅膀一拍,鉆進了禹司鳳的房間裏,落在桌上左右走動,最後停在那裏不動彈了。璇璣“啊”地叫了一聲,“你怎麽進司鳳的房間啊!呃……司鳳……”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可憐兮兮,“事出有因,我、我能暫時去你房間嗎?”

原來禹司鳳當時拒絕她的神情甚是嚴厲,害她以為自己做了什麽錯事,所以每次提到去他房間,都有些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