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6/7頁)

折顏上神攤了攤手:“固然這聽著有些像小孩子的撒氣話,哪裏曉得次日她便果真收拾包裹不見人影了,便是到如今,連我也沒再見過她。”

說帝君當時聽了那個話,面色很是空洞。

鳳九甫得此信時正躺在一個馬紮上曬太陽。

七十三日。她默了片刻,提筆問她姑姑魔族的姬蘅公主近日是否正是大病痊愈,九重天上第七天的妙華鏡如今是否已在赤之魔族。

良久,她姑姑回了個然。

她盯著那個然字發了許久的愣,覺得帝君他的確周到,將姬蘅照顧得妥帖了再來尋她,難道是她往日太過賴皮地纏他,才讓他深信她總是會在原地等他?

愣過方覺自己莫名,走都走了,這些疙瘩事還理它做甚。

此後,若她姑姑再在信中提及東華,她再無什麽回音。

所幸她姑姑提得不多。只後頭又有一回,說東華可能已曉得她去了凡界。

白淺上神表示自己其實有些佩服帝君的手段,說帝君當日在青丘尋她不成,即刻便回九重天從天君處強來了兩封文牒,又合了太晨宮的玉譜令坐下仙伯各送去魔族和鬼族。魔族七位君主及鬼族的離鏡鬼君收了這套文牒,即日便在各自族內幫著搜起人來,也不曉得文牒中究竟寫了什麽。

帝君此番像是全不在意八荒曉得他丟了媳婦兒,找她的動靜著實搞得大,但也著實有成效,不過百八十年,已將八荒翻了個底朝天。

將八荒寸土翻遍也未覓得她的芳蹤,帝君自然會想到他是隱去了何處。

白淺上神在信中打著哈哈,道即便帝君曉得她匿去了凡界,凡界有數十億凡世,就算只坐在妙華鏡前一處凡世一處凡世地糾察探看,也未必就那麽有緣能正巧探看到她所在的那一處。況且此時妙華鏡已搬去了赤之魔族,聽說還未尋到合適的好地方安上去。妙華鏡取下來容易安上去難,即便是東華親自來安它,這樣壯闊的一匹瀑布,安好也要耗上數十年,不過這卻是他自作自受。

末了白淺上神還提了一句,近些日子她其實無意中見過東華一回,帝君他瞧著不如往日精神了,且清減得厲害,臉上隱現出病容。不過又立刻道,近日天上氣候不佳,連她都染了些風寒,興許帝君也是風寒罷。

這封信到得鳳九手中時,她正帶著白滾滾盤坐在一處淩雲山頭上聽風雷之聲。急風打在山石上,猶如凡人的祭天鼓,白滾滾聽得十分激動,即便頭發被狂風吹得稀亂,小臉蛋上卻滿是正色,小胸膛還一鼓一鼓。

鳳九在狂風中頭暈目眩地掃完這封信,她如今比之百年前想事情又要更從容些,雖覺東華這麽找她有些離譜,她也不是傷心地遠走天涯,如此這般倒顯得像是在躲他,她又沒有做錯什麽,卻有什麽好躲。她當日離開時並未刻意隱瞞去處,只是白家人看不慣處處刁難東華罷了。不過回頭想想,她同東華也的確無甚可說了,再不見也有再不見的好處。

她就在磅礴的風勢裏頭長吸了口氣,結果將自己給嗆住了。

她不曉得的是,此封信裏頭,白淺其實對她有些隱瞞。

其間白淺上神確見過東華帝君一面,卻並非無意中見到,乃是帝君親自遞帖,邀她去瑤池坐坐賞一賞池中新開的芙蕖。按理說白淺上神雖貴為上神,與帝君相比卻仍算小輩,長輩招小輩陪著賞一賞花,派個人去通傳一聲便可,帝君卻親寫了帖子給她,帖上的字筆走銀鉤,頗有風骨。

瑤池旁的小亭中茶香裊裊,二人坐定,裊裊茶香中帝君開門見山問她:“小白可是去了凡界?”

白淺怔了一怔,客氣笑道:“司命因同鳳九那丫頭有些朋友之誼,當初也來問過我,我們白家一向不大管子孫的修行事,我只曉得她如今在外歷練,究竟在哪一處歷練,卻委實不知。”

帝君直直看著她,語聲淺淡:“你知道。”

白淺上神臉上的笑便有些收起來,道:“帝君可想聽個故事?”不及他回答已接著道,“鳳九那丫頭廚藝了得,天底下什麽菜她都能做,卻唯不做一樣,便是麒麟株,帝君可知為何?”

自斟了一杯茶水道:“倒並非她厭惡麒麟株的口味或體質與此味菜蔬不合,只因麒麟株獨生於西方梵境,不能存活於異地水土。她小時候因愛吃麒麟株,花了死力想在青丘培一棵出來,投進去三百年時光,還為此落了課業遭了好幾回她爹的毒打,著實費盡心血,可麒麟株依然不能在青丘存活。她被折騰得累了,就幹脆徹底舍了它,從今往後遑論關乎麒麟株的菜色,便是吃也不再吃了。”

她看向東華,眼中頗有意味:“那丫頭絕起來時比什麽都絕,我這個一向冷心冷肺的同她一比,竟可算有一副難得的熱心腸,且妙的是那丫頭一直以為自己善感又多情,從未意識到自個兒是顆絕情種,就像她至今不曾意識到她再也不吃麒麟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