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十二   雲譎波詭(第2/6頁)

黃梓瑕只覺得眼睛一熱,那裏面有東西似乎要奪眶而出。

她竭力忍耐,望著那些遠遠近近的燈光不說話。

王蘊又說:“我會盡力幫你的,只是如今王公公對於你尚存疑慮,我想或許王家不會幫你太多。”

黃梓瑕深吸了一口氣,說:“鄂王死的時候,王公公來的時機,也十分湊巧。”

王蘊柔聲道:“相信我,此事與王家無關。”

黃梓瑕將頭別開,只點了一下,卻沒說話。

“我今日進宮覲見了皇後殿下,她亦讓我這樣對你說。王家數百年大族,深諳生存之道,如何會涉入這種詭譎政鬥之中?相信聰慧如你,肯定也已經知道,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黃梓瑕緩緩點頭,沉吟片刻,又緩緩搖頭:“不,我還並不知道,究竟隱藏在幕後的一切,是如何串聯在一起的。”

“以你的能力,只要你能放手去調查,盡可迎刃而解,”王蘊輕嘆道,“如今你只是無力接觸到最核心的那些線索而已。”

“我一介黎庶,進不了宗正寺,連夔王都見不到,又談何線索呢?”她情緒低落地佇立在燈海之中,滿街的燈卻照不亮她低垂的面容,只投下淡淡的陰影,蒙在她的側臉之上。

風中微微晃動的燈籠投下了水波般的光芒,在她的臉上緩緩流轉。王蘊凝望著她的側面,於是這光仿佛也照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令他心口水波般浮動。

不由自主地,他便說道:“明日我帶你去見夔王吧。”

黃梓瑕愕然回頭看他,心中的驚異反倒壓過了欣喜。她沒想到他竟會幫自己去見夔王,囁嚅許久,才啞聲道:“如今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夔王,你幫我去見他,或許會因此惹上麻煩……”

“這倒沒什麽,明天是正月十五,宗正寺並不是什麽刑獄,按律,即使是犯案的皇親國戚,在這一日也是可以探望的。何況夔王天潢貴胄,節慶給他送點東西,又有什麽打緊?”他神情輕松,口氣也並不凝重,“而宗正寺如今說得上話的官吏,我認識幾個,到時候去打一聲招呼,我擔保沒問題。”

黃梓瑕擡頭,見他笑容坦蕩,便咬住下唇緩緩點了點頭,說:“是……只要不牽連到你就好。”

王蘊略一思索,說:“明日辰時初,我過來接你。”

第二日辰時,日光稀薄。王蘊帶黃梓瑕去往曲江池。

夔王李舒白身份尊貴,何況鄂王案又無從下手,自然不能關押在宗正寺衙門內。唐朝多個衙門都在曲江池邊建有自己的亭台,用以本衙門聚會遊玩,宗正寺亭子在修政坊內,夔王目前正居住在其中。

他們由北及南穿越長安城,來到修政坊。

宗正寺門口不過十來個護衛,看見他們過來,正準備攔住詢問,後面卻有人輕咳一聲,眾人頓時散開。是一個中年男子迎出來,朝著王蘊拱拱手。兩人神情輕松地談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進門,黃梓瑕便跟了進去。

過了前堂,前面正是曲江池支流,一個小小的河灣,遍植梅花。此時正是梅花開放之時,暗香隱隱,花枝繁密,掩映著一排屋舍,十分雅致。

見這裏比自己設想的要好太多,黃梓瑕也略微放心了一點。那中年人帶他們進內,幾個侍衛奉茶退下後,那個中年人才笑問:“蘊之所來何事?”

王蘊說道:“今日上元,小侄從瑯邪帶了些許手信,特送給伯父品嘗。”

那人接過東西,客氣了幾句,目光又落在黃梓瑕身上。

王蘊又說道:“小侄與夔王也有舊日情誼,往年照例都有一份送他的,如今聽說他在這邊,因此也順便帶過來了——薛伯父您先幫我看看,小侄年輕不經事,不知這兩份東西,究竟哪份給昭王、哪份給夔王好?”

他將兩個錦盒打開,那位薛伯父與他心照不宣,便低頭看了看盒中,見一尺來長的錦盒內,一個放的是拇指長一個小葫蘆,光滑可愛,拿來賞玩再好不過;另一個盒子放的是一方掌心大的澄泥硯,清光幽淡,十分雅致。

兩件東西都十分小巧,裏面絕藏不下什麽東西。但薛伯父還是都拿起來賞玩了一下,然後才笑容滿面地放回去,說:“昭王小孩子脾氣,自然是愛葫蘆,送夔王硯台也很合適的。”

“多謝伯父指點,”他一邊道謝,一邊將硯台交給黃梓瑕,說,“我和伯父坐一會兒,你替我送去吧。”

“是。”她應了一聲,將盛放那個硯台的小錦盒捧起,向著後方走去。

在侍衛的帶領下,黃梓瑕穿過怒放的梅花林,來到河灣邊的走廊上。侍衛們停了下來,示意她一個人過去。

走廊架設在河岸之上,下面中空,她的腳踏上去,聲音輕輕回蕩在水面。暗香浮動在她的周身,裙裾拂過廊上花瓣,響起輕微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