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 六   雨雪霏霏(第6/8頁)

“多可惜啊……人家姐妹情深,本可以復仇後照常過日子,大家都相安無事,怎麽偏偏又是你來蹚這趟渾水。”王皇後的聲音,略帶上了一絲冰涼。

黃梓瑕低著頭,纖細的腰身卻挺得筆直,只不動聲色說道:“法理人情,法在前,情在後。若有冤情,衙門有司自會處理,何須他人動用私刑?”

王皇後盯著她許久,緩緩站起,走下沉香榻。

她在黃梓瑕面前停下腳步,盯著她許久。黃梓瑕還以為她會斥責自己,誰知她卻輕輕一笑,說道:“那也得運氣好遇上你,對不對?若是這回你不到蜀地,你以為傅辛阮的死,真的能有人替她申冤?而公孫鳶與殷露衣聯手做下的案件,又有誰能破解?”

黃梓瑕低聲道:“天理昭昭,自有公道。”

“有時候,我覺得你若不出現的話,可能很多事情就會好很多,”王皇後繞著她走了一圈,又緩緩道,“但有時候,若沒有你的話,或許有些事情,永遠都不可能知曉真相。而我——剛好也有需要真相的時候。”

黃梓瑕向她深施一禮,沉默等待著她下面的話。

王皇後直視著她,徐徐說道:“至少,你曾替我收好一個頭骨,讓那可憐的孩子可以成為全屍。”

王皇後的聲音,似乎微微輕顫。她擡頭看見王皇後那雙幽邈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在她平靜的面容上,仿佛只是錯覺。

還沒等她看清,王皇後已經將自己的面容轉了過去:“說起來,你最擅長破解各種不著頭緒的怪事,而京中,如今最轟動的怪事,應該就是鄂王自盡了吧。”

黃梓瑕點頭,說道:“是……此事怪異之處,令人難以捉摸。”

“雖然京中人人都在議論,但我想,能知曉其中真相的,或許,除了鄂王之外,恐怕也就只有你了。畢竟,如今王公公接手了這個燙手山芋,他得給皇上一個交代。”王皇後說著,緩緩向著旁邊踱去。黃梓瑕不明就裏,猶豫了一下,見她不言不語一直往前走,便趕緊跟上了。

出了蓬萊殿後門,前面是狹長的小道,一路迤邐延伸向前。長齡站在門口等著她們,將手中的雨傘一把交給她,一把撐開遮在王皇後頭上。

王皇後看也不看黃梓瑕,只提起自己的裙角,向著前面走去。黃梓瑕見她下面穿的是一雙銀裝靴,知道她早已準備好帶自己出去的。幸好今日她進宮時,穿的也是一雙短靴,倒也不怕雨水。

一路青石小道,落了一兩點枯葉。雨雪交加的禦園中,寒冷與水汽讓所有人都窩在了室內,道上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黃梓瑕跟著王皇後,一直向前走去。

直到前方出現了台階,王皇後向上走去。她擡頭看向面前這座宏偉宮殿,卻發現原來是紫宸殿。朝野一直說出入紫宸殿必須經過前宣政殿左右的東西上閣門,故進入紫宸殿又稱為“入閣”,卻不料在蓬萊殿後還有這樣一條隱秘的道路可供出入。

王皇後帶著黃梓瑕走到內殿門口,長齡便收起雨傘,止住了腳步。王皇後也不看黃梓瑕一眼,顧自走進了一扇小門內。黃梓瑕跟進去才發現,這是一間四壁雕花的隔間,陳設極其簡單,只有一座小榻,榻前一個小幾,上面擺了筆墨紙硯。

王皇後在榻上坐下,隨意地倚靠在上面。

黃梓瑕見室內再無別物,便只能靜靜站立在旁,見王皇後不言不語,她也不動聲色。

忽然,隔間的那一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然後是徐逢翰的聲音傳來:“陛下,夔王來了。”

這聲音很近,幾乎就在耳畔一般。黃梓瑕悚然一驚,轉頭看向左右,卻發現聲音傳自隔壁。

皇帝的聲音自旁邊傳來:“讓他進來吧。”

她輕輕走到雕花的隔間墻壁之前,發現雕花之間夾了一層厚不透光的錦緞,看來,隔間與皇帝正殿之間應該是只有一層錦緞兩層雕花,其余全無隔礙,難怪聲音如此清晰便傳了過來。

黃梓瑕在心裏想,眾人都說皇帝個性軟弱,身體又不好,朝中事多由王皇後決斷,看來皇帝也直接授意她可以隨時到這邊來旁聽政事了——只是在王皇後被貶斥太極宮之後,她又再度回來,皇帝對她應該也是有了戒心,如今這閣內,看來也許久不用了。

她正想著,外間傳來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清朗澄澈:“臣弟見過陛下。”

多日不見,再度聽見他的聲音,她頓覺恍如隔世,瞬間怔在了那裏。

王皇後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靠在榻上閉目養神去了。

旁邊皇帝與李舒白的聲音清晰傳來,兩人畢竟是兄弟,敘了一會兒家常之後,皇帝才問:“七弟那邊……如今有什麽線索嗎?”

李舒白默然頓了片刻,才說:“陛下遣王宗實調查此事,他也到臣弟處詢問過。但臣弟對此委實毫無頭緒,因此並未能給他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