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大都耦國(第3/4頁)

定權問道:“給你一日的時間,夠用麽?”顧思林道:“臣勉力而為。”定權道:“屆時你們只管說,剩下的事情由孤來做便是。”顧思林道:“臣遵旨。”定權點了點頭,問道:“現下是什麽時候了?”顧思林走到門口,喚過家人問了一聲,回來才道:“殿下,已經交寅時了。”定權笑道:“如此,當說的也都已說了。孤便先回宮去了,帶著這一身累贅,連跟舅舅討口熱茶喝都不方便,早回去復了旨,也好早些歇下。”顧思林見他這副模樣,心下反倒隱隱生出了些許不安來,想要說句什麽,一時卻也無話可說。定權看在眼裏,不由笑道:“舅舅不必憂心,孤什麽事都不會有的。倒是舅舅,叫孤這麽一攪和,還要在京中多留些日子了。好在表兄回去了,也是一樣的。”顧思林低頭道:“是,殿下保重。”這才想喚了王慎進來,定權只道:“不必了,孤自己出去便可。對了,舅舅,孤還要問一句。肅王的那個侍婢,其時是不是已經有了身孕?”顧思林見他突然又問及此事,略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應當是。”定權點頭道:“舅舅將她送到了何處?”顧思林不解定權何以於此事如此關心,愣了愣,道:“她是郴州人,臣叫人送她回了郴州其妹處。”定權的身體微微一晃,忙暗暗咬定了牙關,定神問道:“那個孩子呢?生了下來沒有?”顧思林道:“這個臣不知。”定權狐疑道:“舅舅,這麽大的事情,你怎會不知道?”顧思林道:“臣不敢相瞞,臣是派人看住了她,但是兩個月後,她卻突然不知去向。臣亦不敢細察,怕走漏了風聲,叫寧……陛下知道了此事。”定權點頭道:“如此,我就明白了。想來就算是生得下來,也是散落在民間,找不回來了。”顧思林卻無端又想起月前見的那個年輕官員來,雖明知世上再不會有這樣的巧合,心上卻多跳了兩下,只低聲答道:“是。”

定權默默走到了屋外,王慎連忙上前扶住了他,無心瞥過,卻見他從屋內帶出的一抹含糊笑意已經蕩然無存。就在轉頭的瞬間,一念湧過了定權的心頭,他連忙死死的抓住了手中的鐐銬,但是晚了,它已經出來了,回不去了。微一忙亂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已趁機在心中響起: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這是我蕭家的天下,還是你顧家的天下?那聲音是皇帝的,還是他自己的?指上的傷口,此刻才鉆心般的疼痛,定權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皇帝坐在椅上,以手支頤,許久才朦朧闔眼,便又聽得一陣嘩嘩聲響,又醒轉過來。見定權進殿,只道:“不必跪了。”又看了一旁內侍一眼,那內侍會意,忙去上前,給定權打開了手腳上的鎖鐐,又扶著他在皇帝榻上坐下。皇帝見他臉色又青又黃,難看之極。走上前去,輕輕撫了撫他頸上一道淺淺傷痕,道:“朕就叫太醫過來。”定權微微顫抖了一下,低聲喚道:“陛下?”皇帝問道:“怎麽?”定權道:“我已跟顧將軍說了。”皇帝默默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又回頭道:“快去。”那內侍答應正要出去,卻聞定權道了一句:“不必了,你下去。”皇帝和那內侍都呆住了,半晌還是那內侍遲疑開口道:“陛下,這……”皇帝尚未發話,定權又道:“本宮有話要同陛下講,你下去。”

皇帝捺著性子道:“等給你看過了,再說不遲。”忽見他右手的食指尖上,已經腫成一片黑紫之色,皺眉問道:“這又是怎麽弄的?”定權笑道:“陛下賞下的那副桎梏,臣一時無聊,用手撥著玩耍,不慎就絞到了。”皇帝自然不相信,微微遲疑方道:“那正好也一並瞧瞧。”定權手扶著床沿慢慢跪下,道:“陛下請坐下,臣有事要稟明陛下。這話說出,或者陛下會做雷霆之怒,是故臣亦不敢求湯沃藥,只請陛下先將箠楚敲撲預備一旁,臣方敢開口。”皇帝見他回來後的話語行動皆荒唐放肆,此時也不免動怒,坐下道:“你先說,用不用得到那些東西,朕心中自然有數。”定權應了聲是,頓首道:“齊王此次的罪行,陛下打算如何處罰?”

這話從臣下之口問出,自然是無禮到了極點,皇帝只疑自己聽錯,指著定權轉首問道:“太子適才說了什麽?”一旁侍立的內官哪敢開口,已聞定權又道:“臣是問,臣身為儲君,有了過錯,尚需陛下匡導教訓。齊藩一個宗室,今次犯下這等目無君上,不守臣節的亂行,按著國法家法又要如何處置?”皇帝雖極力克制,兩手仍是不住亂抖,半日裏才說出話來,咬牙道:“你是仗了誰的勢?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定權臉上的神色不改,道:“臣並非有意無禮,陛下適前已說了,過幾日要讓齊王之藩。只是臣想,按著本朝家法,齊王早已婚禮,之藩乃是本分之舉。若是此外便沒了懲處,只恐內外上下的臣心不服。”皇帝兩太陽處突突亂跳,怒到極處,反倒笑了出來,只道:“那朕到想請教太子的令旨,你看此事要如何處置方好?”定權卻淡淡笑了一下,擡首望著皇帝,輕聲道:“陛下,當初陛下相信此事是臣所為,那時候又是打算怎麽處置臣的?此事還需陛下定奪,臣不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