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跟你一起慢慢變胖(第5/13頁)

郝澤宇坐下,依然沉迷在剛剛的幻想裏,“是不是挺幼稚?我也覺得挺幼稚的。我大概這輩子都沒機會得金像獎了,所以我特珍惜這個電影。這大概是我離金像獎最近的一次——因為導演是個香港人。”郝澤宇被自己的冷笑話逗笑了。

我不滿,“誰說的?以後咱們電影多得是。”

他臉色平靜地看我,“平時你們都哄我,我知道。我在這一行這麽久了,知道我大概也就這樣了——我沒喪,我說的是事實。我沒什麽演技,也沒後台,人氣近乎零,趁著我最近有點曝光度,人家腦袋被門擠了,才能看上我。人家畢竟是個正經電影導演,以後呢,我可能就去拍網絡大電影了,也可能去縣城啊商場啊跑商演了。反正中國那麽大,明星更新換代那麽慢,我怎麽樣都能活下去,但能演電影,大概就這麽一次了吧。所以,不就是胖了之後又讓瘦嘛。”他捶捶自己的胸,“我扛得住……”他突然止住了,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廢話真多。”

他臉嚴肅起來,“這個圈子,每個人都有好多夢想。雖然混著混著就混成了別人夢想的養料。我沒什麽夢想,可這一次,我想跟大家一起,努力一下。”

幾秒鐘後,老牛臉皺起來,又要哭。我嫌煩,從旁邊的架子上取過老牛的泰國減肥藥,拆掉包裝,吞了下去,“行,那咱們就為沒夢想搏一把,姐們兒陪你一起減。”

我義薄雲天,把藥遞給老牛。

老牛驚恐地說:“福子,那是痔瘡栓啊。”

我奔向廁所,開始摳嗓子,泰國減肥藥怎麽跟痔瘡栓長一個樣!

〔三〕

年三十的晚上,盡管春晚難看到生靈塗炭的地步,我依然吃了很多。

我問爸:“什麽東西,既補身體,又能減肥?”

媽插話了,“我看你是鵪鶉要吃樹上果,想得倒美!”

爸勸我,“你不胖,減什麽肥?”爸頭往我這兒一湊,小聲問,“處朋友了?”

我把郝澤宇減肥這事兒說了一遍,爸媽都挺同情的,說這錢不好賺,連個年都過不好。

彭松打過電話來,跟爸媽拜年。往年彭松都是中午在他爸和後媽那兒吃完飯,就跑我家過年三十。今年他後媽生了個弟弟,彭松跟他爸關系又緊張起來,他幹脆去馬爾代夫過年了。彭松跟爸媽說了好一陣子,電話才輪到我手裏。

我逼問彭松,下午我在朋友圈裏看到的那照片,誰給他拍的,“就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去的馬爾代夫。”

他也不否認,笑,“你以為誰都跟郝澤宇似的,能一個人過年呢。”

我想到年三十晚上,郝澤宇一個人,待在那個滿是椅子的屋子裏,喪著,餓著。心裏忽然又一陣不是滋味。

我打電話問郝澤宇:“幹嘛呢?”

“在家待著呢。”

“今兒吃什麽了?”

“吃了三根黃瓜,倆西紅柿。”

“過年你得吃頓餃子啊!停一天不行啊。”

“嘻嘻。”他在電話裏笑。

太可憐了,我給老牛打電話說這些。老牛在東北老家過年,十分羨慕郝澤宇,“親人都死絕了,一個人多清凈啊。”

我覺得還是得去看郝澤宇一眼。爸進我屋看我捯飭自己呢,問我,“真沒處朋友?”

“爸,你別給我添亂了,我看郝澤宇去。倒是想跟男的幽會,可身邊連個男的都沒有。”

“你老板不是男的嗎?”

“他算是我姐們兒吧。”

爸不明白。我權衡一下,說:“人家不喜歡女的。”

“可惜了。”

我心裏冷笑,哪天你幹兒子彭松給你帶個男媳婦回來,你再可惜吧。

爸又問,“那小郝呢?不會喜歡男吧?”

“他?”我想了想,“大概是無性戀吧?”

爸不明白,我解釋,“異性戀吧,就是男的喜歡女的,女的喜歡男的。無性戀呢,就是不喜歡男的,也不喜歡女的,自己跟自己就能搭伴過日子。”

“難怪敢一個人過年,性子這麽怪。”

我說:“他啊,就像只貓。面兒上不冷不熱的,骨子裏卻火熱,可知道疼人呢。”

到了郝澤宇家,我也沒敲門,直接按密碼鎖就進去了。換了拖鞋,就看到郝澤宇正對著電腦刷網頁,嘴裏嚼著什麽東西。還行啊,這小子還知道吃東西。

郝澤宇減肥跟自殘差不多,老牛嚇得幹脆退出了減肥陣營,說這輩子再不敢動減肥這個歪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