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炸雞親子丼(四)-

最後，暴躁的橘發青年一腳踹暈了哭哭啼啼的妖怪。

在一片寂靜之中，籠島綠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我去看看外面吧。”

女孩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憂慮，當務之急是確認屋外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樣想著她擡起頭用濕漉漉的眼神盯著福澤諭吉，而被注視著的男人頓時感覺心跳都漏了一拍。

...似曾相識的感覺。

福澤諭吉垂下眼簾想道。

雖然不清楚自家小社員的料理屋又發生了什麽，但他習慣性伸出手將女孩抱起，而後安撫地拍拍她的頭。

“籠島。”有著銀灰發色的男人淡淡開口，剔透如玉石般的眼眸像是被橘黃的燈光染上了一層柔和的陰影。

“你不必感到擔憂和無錯，有什麽事情大可直接提出。”他說。

福澤諭吉就像一頭刻意收斂了利爪和獠牙的北美灰狼。在面對下屬時他遠沒有外界所傳言的那般冷峻無情，若是硬要來形容的話，他更像一朵是獨開在冰雪肆虐的寒冬裏的臘梅。

堅毅、高潔，忠貞不渝。

聽到這句話女孩微微愣了一下。

循聲望去，她忽然發現福澤先生的眼睛其實是清透的翡翠綠，很淺。耳畔倏地傳來了數不盡的嘈雜喧鬧聲，其中還混著太宰“哎呀哎呀，社長真是照顧新人呐”的感慨...

“嗯，好的。”女孩乖巧點點頭。

掀起暖簾，福澤諭吉抱著女孩推開了木門，下一秒，兩人的目光撞進了一片燈火闌珊之中，皆是愣住了。

門外。

擁擠喧囂的大街霓虹明亮。

五彩斑斕的中世紀建築此起彼伏矗立在街道兩側。

華燈初上，高懸在街頭的燈籠在深邃的夜幕下就如同火焰般燃燒不息，偶有一兩盞滅了星火，不到一秒又微微顫抖搖曳著再次復燃、跳躍。

崎嶇蜿蜒的青石階上布滿了黑壓壓的魍魎魑魅，仿佛是被透紅的楓樹林所簇擁著，熙熙攘攘交疊在一起的百鬼籠在暖黃色的光暈裏，斑駁黑影在石階上被拉得格外幽長。女孩愣愣的凝視著層層疊疊之上的巨大紅磚建築，從她的這個高度，剛剛好能看到富麗堂皇的屋頂上緩緩升騰起裊裊白煙......

“這是...”看清門外的場景，福澤諭吉瞳孔微微一縮。

籠島綠就這麽坐在男人的臂彎裏，神情怔忪地望著這番繁華而又虛無縹緲的畫面，半晌，才漸漸回過神。她想她大概知道他們被傳送到哪兒了...

“人類所無法逾越的彼岸。”

女孩輕輕說道，旋即擡起下巴仰視著福澤諭吉，男人實在是太高了，就算是被抱著她也只堪堪到他的下顎。

籠島綠表情認真地注視著面露凝重之色的銀發男人，“那裏就是湯屋，每當夜幕降臨時便成了神明鬼怪前來休憩泡澡的場所，也是...我曾經住的地方，我前任老板就是這地方的人。”

指著不遠處燈火輝煌的氣派建築，女孩臉上劃過一絲不自在。

湯屋？聽到陌生名詞的福澤諭吉隨著女孩手指的方向偏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紅橋連接的華麗樓閣，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突然陷入了沉思。

“你的前任上司是個怎樣的...人？”

同樣走到門前的森鷗外淡淡看了眼這條掛滿紅燈籠的江戶時代飲食街，沉吟了幾秒，忽然開口問道。

聽到這個話題籠島綠身體一顫，與此同時，福澤諭吉敏感察覺到女孩下意識往他懷裏靠了靠，墨綠色的衣領被她揪緊在手心。

“她是一個...貪婪的資本家，同時也是湯屋的老板娘，鎮子上的統治者。”籠島綠抿了抿唇說道。

“這裏沒有妖怪神明清楚她的具體來歷，沒到白天她就會化身為黑翅膀的大鳥出門巡視附近一帶管轄的區域，而夜幕降臨她就會回到湯屋迎接來這裏吃飯、泡澡和住宿的客人。”

“在湯屋，凡是不認真工作的人都會被她施法變成豬被食客們吃掉，而認真工作的員工，她會不擇一切手段壓榨他們。這些人包括我都被她拿掉了名字，而她給我起名為‘綠’...寓意著不吉祥，她並不喜歡我。而原本的名字一旦被忘記就無法再離開湯屋了...永遠。”

“......但最終你還是離開她了。”

福澤諭吉沉穩古樸的聲音響起，籠島綠擡起頭，對上了男人微微揚起的嘴角，即便這細微的變化並不明顯：“這意味著，你沒必要再害怕她。”

籠島綠眉心頓時舒展開了。

是啊，福澤先生說的沒錯。

一方面，她覺得她應當是討厭著湯婆婆的，她對湯屋的統治者抱有強烈的厭惡感，這也導致她看森鷗外都變得眉清目秀起來。但另一方面，湯屋也正是在她的管理之下才有了今日的繁盛昌盛。因而，她不想再評論些什麽了。

森鷗外深深嘆了口氣，似有些無奈：“綠醬，有沒有人曾告訴過你，一切罵人的話都要默默藏在心底，別讓當事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