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顧軟軟在竹林裏找到了林婆婆，她正站在竹林裏出神，向來精神滿滿的婆婆，在清幽竹林中，面容頹敗，竟瞬間蒼老了許多，顧軟軟心一緊，快步上前，伸手扶著她，關切道：‘婆婆您沒事？’

看到是顧軟軟，林婆婆下意識想笑，只是上揚的嘴角十分勉強，“對了，今天都是我家那個魔怔了，跟驚瀾沒有關系，你莫要誤會他。”

“他也是無妄之災。”

林婆婆是真的沒想到林淑賢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嫁人，居然就對初見的男子一見鐘情，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做出那樣，那樣……的動作！

實在不想對自己的親孫女用難聽的詞匯，可她已經完全不顧自己的臉面了！

這個時候婆婆竟還顧著自己，顧軟軟眼睛一紅，‘您還說這些做什麽，我先扶您回去休息。’

說著就攙著林婆婆往她的屋子走去，林婆婆倒沒拒絕，只一邊走一邊道：“你放心，等她身子好些了，我就馬上把她送回芙蓉城，也會將這件事告訴他爹，她以後沒機會來騷擾你們了，不要怕。”

盛怒之下的林先生動了家法，把林淑賢打的起不來身，許是因為前面洗了冷水澡的緣故，她跟著就起了高熱，已請了大夫相看，沒什麽大事，只是得將養幾天，立時送走倒是不行了。

‘快別說這些了，您先躺一會。’

顧軟軟將林婆婆扶進了裏屋，彎身給她脫去了鞋襪，又拉過薄毯搭在她的身上，又轉身去給她倒了杯溫水，扶著她喝了，一杯溫水下肚，緊繃疲乏的精神舒緩了許多。

顧軟軟坐在床頭，拿過一旁矮幾上的蒲扇，輕輕給林婆婆打著扇。

顧軟軟並沒有詢問林家的舊事，也不問林淑賢，只安靜陪著林婆婆。林婆婆躺在床上，無聲的看著天青色的帳頂，家裏的舊事一樁一樁在腦海裏略過。

“我其實，很想要個女兒的。”

良久的寂靜後，林婆婆扭頭看向顧軟軟，忽然開口。

*

自己只生個三個兒子，兒子們都是老林在教養，就想生個香香軟軟的閨女，只可惜沒有女兒緣，待兒子們年歲漸長後可以成家立業了，又盼著能得個香香軟軟的小孫女。

“給你的那些方子，原就是為她們準備的。”

林婆婆雖是女兒身，但性子格外大氣，在男女之事上，也比一般人要豪放的多，這種豪放，在顧軟軟的眼裏，是可愛的，因為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並沒有踩到真正的底線，是可以接受的。

但在極重規矩的人眼前，這種行為，顯然是不能被接受的。

就比如林婆婆的大兒媳，張永慧。

張永慧是主簿庶女，官職不大，卻有些瞧不上經商的林家，但她只是個庶女，父親也不過主簿罷了，就捏著鼻子嫁了。

林婆婆自己就是從媳婦熬過來的，自然不會去磋磨兒媳婦，剛成親時倒也相安無事，出事就出事在孫女出生之後。

林婆婆永遠記得那天自己興致匆匆的拿出方子，大兒媳臉上的驚恐，她那個驚駭的模樣，好似自己不是為孫女好，而是要把孫女培養成什麽驚世妖物一般。

張永慧大概不知道，她私下跟丈夫說的那些難聽話，其實都傳進了婆婆的耳朵裏。

從那以後，林婆婆就不插手孫女的教養之事了。

說起張永慧，林婆婆氣的了不得，“她若真是個死板規矩的也就罷了，教出個懦弱的來也總比惹事的強，偏她，偏她又是個極溺孩子的！”

眼眶都氣紅了。

把自己當洪水猛獸，不讓孫女們親近自己，那你自己好生管教阿，她呢？一邊防著自己，一邊又事事都順著孩子，兩個孫女，一個虛偽，一個驕縱！

就算已經傷心徹底丟開手不管了，但一想到那兩個孫女還是覺得心短氣悶。

‘婆婆別惱了，當心氣壞了身子。’顧軟軟忙輕拍幫她順氣，看著顧軟軟擔心自己的模樣，婆婆又氣又愧疚，今天她才是遭了無妄之災的，反倒來安慰自己了。

拉過她的手，雖眼睛還紅著，但還是笑道：“我不惱，對孫女的遺憾，都在你身上找補回來了。”

這是大實話。

雖然沒有認個幹孫女什麽的，但林婆婆已經把安靜乖巧聽話的顧軟軟當成了自己的孫女，軟丫頭符合了林婆婆一切對香香軟軟小閨女的幻想。

‘那您認我當孫女？’顧軟軟忽然說道。

“什，什麽？”林婆婆以為自己看錯了。

顧軟軟拉著林婆婆的手，溫軟的杏眸認真的看著她，‘我會給您養老送終，我會為您伺候床前，您認我當孫女？’

林婆婆一直都喜歡顧軟軟，可為什麽沒有認她做幹孫女呢？

因為年紀大了。

到了這個年紀，說不定生個小病就成了大災，現在這樣的關系最好，她只是學生的妹妹，若是病了，來看一眼就算盡了人情了，若認了幹親，雖然有幾個兒媳在，她少不得也要來伺候自己幾回，多麻煩她呢？久病床前無孝子，不希望自己和軟軟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