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第3/4頁)

十歲那年因為自己選了小紅馬而生生將自己餓死的小白馬,它存在的痕跡很小,小到經常忽略它,可每當自己以為徹底遺忘了的時候,它又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冒出來,是自己幼年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如今,它回來了。

年幼的我看著它死亡,長大以後,我會護你終老。

顧軟軟沒看清,正要問他,卻見葉驚瀾忽然燦爛一笑,居然拉著韁繩小跑了起來,顧軟軟微張著嘴巴,連忙抓緊了韁繩。

*

陸湛站在樹蔭下,那匹小黑馬在他手邊,一邊摸著它,一邊見著草場裏面悠閑慢走的葉驚瀾和顧軟軟。

隔的有些遠,即便葉驚瀾倒退著走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隱約看見他的嘴角始終上揚,比天上的朗日還要燦爛。

他很開心。

視線頓了頓,漸漸移到了顧軟軟的身上。

她坐在馬背上,穿了一身煙霞紫霧的裙子,衣擺隨著馬蹄的前移而蕩出漂亮的波紋,大大的鬥笠幾乎將整個人都籠罩了,只隱隱看見薄紗之下嬌小的倩影。

她很美,和母妃一樣美。

她也很賢惠,是母妃一樣的賢惠,她照顧葉驚瀾,就像母妃照顧父皇。

當日葉驚瀾還在場內考試,俞三爺問俞凜家中情況的時候,自己就坐在一邊,聽著俞凜說她如何賢惠,如何能幹。

當時是什麽心情呢?

當時的心情時,原來母妃並不是個例。

是不是所有女子都會對夫君這樣好?好的完全拋棄了自己,拋棄了家族,拋棄了孩子。所以初見時,見她姿色妍麗更甚母妃,明明素不相識,卻還是控制不住情緒遷怒了她。

那她會和母妃一樣嗎?

不為權勢,就為了那抓不住的情愛,利用一切又拋開一切,最後瘋魔自戕。

出神之際,遠遠的看著那邊的她正彎身對葉驚瀾說些什麽,葉驚瀾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點頭。

眼簾垂下,神情並無悲喜。

所以,又要被拋開了是嗎?

就如同以前的母妃,讓自己裝生病引父皇來,父皇一來自己就被拋在一邊,後來父皇發現自己裝生病,生氣了,她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

裝生病不管用了,她就讓自己真生病,寒冬臘月只著裏衣站在廊下,三日不給飯食餓的胃口似要灼燒起來,她不會要了自己的命,她只要自己重病。

只要重病,父皇就會來了。

父皇來了以後,自己只需要虛弱躺在床榻就好,等父皇走了,湯藥好了幾日,她又開始琢磨其他讓自己生病的法子。

周而復始,年復一年。

纏綿病榻之際常常在想,自己的命怎麽那麽硬呢,怎麽這樣折騰都沒死呢。

那些經年累及的晦暗日子,直把陸湛拉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徹底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桃華殿就是一座精致而冰冷的牢籠,它長著大大的嘴,隨時隨地想把自己吞噬。

因為“身體虛弱性情乖張”甚至從來都沒有出過桃華殿,長在深宮,都不知道皇城是什麽樣子。

而關上這個牢籠的,卻是自己的母妃,何其可笑。

“想什麽呢你?”

葉驚瀾微喘的聲音傳入耳內,陸湛回神,並未擡頭,只低聲道:“我就先回去了。”

就和母妃一樣,父皇是為了探病而來,但自己不能留住父皇,因為這是她費盡心思得來的機會,最多一刻鐘就必須“睡著”,睡著了,母妃才能帶著父皇走。

現在,自己也該離場了。

“走什麽走?”

“你都還沒玩呢。”

話音剛落,還沒擡頭,就被人掐著腰提了起來。

葉驚瀾直接把陸湛提上了馬背,自己也踩著腳踏翻身上了馬,一把拉住韁繩,陸湛扭頭看向葉驚瀾,不送自己走麽?

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葉驚瀾以為他害怕了,勾唇笑道:“軟軟跟我說,要我帶你跑一圈,你是男孩子,走一圈怕是不暢快。”

“我還說是我思慮不當,我原本確實打算牽著你走一圈就算了,怎麽現在看來竟是害怕?”

伸手彈了彈他的腦門,“這樣可不行,男孩子怎麽能怕騎馬?”

所以,她剛才不是叫他送自己走,而是帶著自己跑馬?

陸湛想回身去看顧軟軟,葉驚瀾卻以為他是真的害怕了,這樣可不行,直接揚鞭,駿馬一聲嘶鳴,揚蹄飛奔。

跑一圈他就知道騎馬多暢快了!

毫無預兆的飛奔讓在馬背上的陸湛臉色都有些發白,整個人閉著眼僵硬的縮在葉驚瀾懷中,風聲中傳來葉驚瀾暢快的大笑,“哈哈哈,睜開眼,男子漢可不能怕騎馬!”

陸湛抿著唇,漸漸睜開了眼。

一個暢快的,自由的,飛奔的世界在眼底慢慢展開。

在烈陽下走了一圈顧軟軟小臉紅撲撲的,拿著管事送來的涼茶站在了樹蔭下,一邊喝茶一邊看著草場內葉驚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