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2/3頁)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早也是說,晚也是說,早說還少受些苦……”問話的人意有所指。

“實話跟你講,人證我們有,物證也馬上出來了,勸你還是早點交代!”

“你要還嘴硬不說,到時候證據出來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可無論別人硬話軟話翻來覆去地說著什麽,毫無精神的陶家嬸嬸始終低垂著亂糟糟的腦袋一言不發,目光直勾勾望著地面,誰叫也不理,真像個叫花子。

這一場單方面的問話持續了一兩個小時,耗得久了,屋裏腐爛臭腥味愈發濃郁,有人終於坐不住,起身去外頭透氣。

凝滯的審問氣氛稍霽,秦麗也跟在一個女調查員身後出了門。

她刻意搭話對方道:“那人身上怎麽一股子味,難道之前給她潑糞了?”

潑糞、打罵、畫大字都是鬥批中常見的磋磨手段,意在羞辱人格自尊,但如今事件還沒查明,這樣對待僅僅是有嫌疑的人就有些過了。

“哪能啊?”女調查員詫異地笑了聲,“這審都沒審完,可一根手指頭都沒動她的……”

在對方隱晦的提示下,秦麗這才知道,渾身臟臭的陶家嬸嬸原來是來了月事。

被關在狹小無物的屋子裏,沒有衛生用品,甚至沒有幹凈的衣褲更換,一整場經期下來,經血流滿了她的內外褲,甚至濕透了鞋襪,隨後幹涸結塊發暗,結合體溫不斷地散發出濃濃異味,像個活著的鹹魚曬場。

關了多少天,就忍受多少天。

同為女人,秦麗面色難看地暗想,難怪自己在氣味裏頭聞出了鐵銹血腥。

真是讓女性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穿著那樣一身氣味腥重的衣褲,尤其還緊貼著私/密處,被溫熱臟血布滿浸濕的襠部幹了濕濕了幹,厚重血漬不停疊加,要活生生熬那麽多天,期間還不停接受審問,被責難奚落,怕是人都要僵廢掉了吧。

而陶家嬸嬸目前的精神狀態正如秦麗設想的那樣,甚至更加糟糕,因為手上未愈的燙傷,她其實一直在發著低燒。

反觀女調查員,她的態度就不那麽體諒了,甚至還覺得惡毒的陶家嬸嬸是得了便宜。

“這還是對她客氣的了,要是像對另一位,那可是一宿一宿都不讓睡覺的……”

意外從女調查員的嘴裏得知了陶家叔叔的情況,秦麗無法親眼去確認,但心中很肯定對方的處境一定更艱難。

夜深了,眼見問不出什麽,審訊索性被暫時終止,待明日繼續。

反正只要等隔日血型結果出來,即使陶家夫妻再消極沉默也沒了用場,他們這些調查的人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調查隊員們一派輕松魚貫而出,故意落在最後的秦麗卻暗自焦急,她根本找不到機會將陶湘交代的東西帶給陶家嬸嬸。

眼看自己即將最後一個出門,這時屋子裏昏暗的電燈光忽閃幾下暗滅下來。

周遭一片漆黑,城市到點統一斷電了。

欣喜的秦麗急中生智掏了掏口袋,假意將裝了藥和餅的兩只小布包落在地上,隨後伸腳直接踢向陶家嬸嬸處。

由於被布包裹著,滾動聲幾近於無,走在前頭的人甚至都沒有發覺。

“哢擦”,門關上了。

屋內光線昏黑,可被關許久的陶家嬸嬸早就已經習慣,她蜷縮著側靠在墻邊,用胳膊肘頂住隱隱作痛的胃,每天兩頓粥水,即使餓不死,卻也吃不飽,病弱的身體越發顯得薄瘠不堪。

陶家嬸嬸死水一般的眼眸落在面前不遠處的布包上,恍惚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要去拿。

布包打開,一股區別於惡臭且屬於酥餅的香味撲鼻而來,是食物!

陶家嬸嬸暗淡的眸光亮了亮,也顧不得餅塊稀碎成末,伸長了脖頸張嘴就去吃,很快就連布上的餅屑也被她舔得一幹二凈。

肚裏有了積食,身上便有了力氣,她一鼓作氣將另一個落得稍遠些的布包也勾到身邊,裏頭是一些藥丸與藥膏,聞著滿是盈盈中藥香。

顧不得對不對症,陶家嬸嬸徑直挖了一坨塗抹在雙手的患處,燙傷經久不治已然化膿擴散,連同其他地方的皮肉也都腫脹不堪,稀稀拉拉流著腐化的黃水,兩只掌心竟沒一點好肉,眼看就不中用了。

涼潤的膏體驅散了灼痛,陶家嬸嬸難得覺得好受了些,整個人總算再次活過來似的,也有心思去想到底是誰給她的布包,又為什麽要給她。

然而想得最多的,還是她的湘湘……

如同思念著陶湘的陶家嬸嬸,陶湘也迫切想要得知陶家夫妻倆的境況。

於是秦麗剛進旅館,就看見了守候在前頭櫃台旁的陶湘。

“你回來了?怎麽說?”煤油燈旁,陶湘的臉上映襯出期待。

秦麗頓時叫苦不叠,又不敢說出事實,生怕陶湘擔心,只好挑揀著說道:“沒挨打,還沒調查好呢,他們沒打人……”